他们从枫树底下钻出,即便在地面之上,了疯的泪鳌的吼叫声依旧清晰的传了出来。宁朔身体不断的抖,而乘白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耳朵中都是血泥。宁朔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去听乘白的心脏,至少还在跳动。
他想到乘白咒力强大,心中稍安。冷静一下,先把洞口快掩埋了,爬到树上看,四周丛林没有干城子,但外面有几个干城子正惊疑的四处张望。现在出去绝对不行,可他们要立刻出去,他需要立刻送乘白去药室。
正愁苦时,忽看到一个人从藏楼往外跑。他脸色白,耳朵带血,正和乘白状况类似。然后,潮水一样的喧嚣从西边传来,越来越多的人们纷纷从藏楼涌出,校园一下子乱了起来。
宁朔大喜,再无顾忌的背着乘白在丛林里穿梭,从宿舍边上的杏树林跳到阳台,回到宿舍。他给乘白和自己去了身上的衣服和泥土,又把沾满泥土的衣服塞到床底杂物下,又背着乘白回到丛林。在离藏楼不远的小道,他们终于汇入奔向药室的人流。
小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昏迷的,叫喊的,维持秩序的,乱做一团。
“相羊书院被敌人攻击了吗?”他听到有人问。
“什么敌人,这简直是末世!”另一个人回答。
真是末世景象,黄昏的太阳正是惨烈,积在众人身上像是一片要淹死人的金水。宁朔拼命地跑着,心中再没有别的想法,他只希望乘白没事。
···
之后几天,学校的戒严显然更严重了,但再没人可以进入藏楼,即便老师也不可以。宁朔四处听人们的传言,各种说法层出不穷,犀甲和那些陌生的人显然封锁了消息。
他不想被人注意到,更是独来独往,尤其躲着季肥和令脂。泪鳌的叫声在所有人的计划之外,便打破了很多看似注定的轨迹,最让人想不到的便是缓和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很多人宣扬说,在更神秘更强大的力量面前有些东西并没那么重要,应该团结云云,但这显然不是主要的原因。加上他对紫陌的事情少了忧虑,这平民贵族种种,他更加不在意了。
他们回到了平日的生活,又开了课,甚至课程比平时还多,按照近代史五柳候人的说法,便是“多背一些书,防止你们胡思乱想。”宁朔每每下了课去药室在乘白病床边做作业。看着乘白昏迷苍白的样子,心中诸多悔恨。
当初刚来相羊,他觉得乘白这个人无所不知,又心胸极大,是自己半个老师的,但他们每日相处,乘白为人思虑复杂而缺少决断,又善良混沌到没有边际,宁朔渐渐把他当作弟弟。他总是觉得自己应该保护他,但昨天在矿洞中,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救出来?
一个年轻的药师走了进来,是当初宁朔昏迷,有点喜欢乘白的那个女生。乘白本不归她管,宁朔特意找的她。
“你又在啊,”女生微微笑道,“当初你生病他就这样守着你,现在正好反过来了。你不要担心,他病状不重,热脱水已经好了,比很多算是轻的了。耳朵里的脓水也渐渐少了,等几天就好了。”
“要等多久?”
“用不了多久,好几个都是这样,脓水消去了就该醒了。”
宁朔心中稍安,等女生去了。他坐在那仔细回想各种细节,金矿内那么黑,又离的那么远,他都不看不到对方,那些人最多就是看到有人,不会看到他们。回到宿舍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人,他可以确定。回到藏楼附近时也很安全。他唯一感到担忧的是那个地道,这些天他一直回想当初那个看上去在盯着他们,其实是睡着了的干城子。这本是一件小事,现在却成了宁朔的心病。
如果他并不是睡着了呢,如果被他现那里是一个地道,说不定会把事情联系在一起?他有时会这样想,但有时又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干城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智?也不会如此巧合。他想要再去看一下,把洞穴彻底堵上,但学校已经完全戒严了,他已没有了途径。
宁朔心中充满了忧虑,不住地想自己现在能做什么,他心中有个打算,仔细计较着。
古语文课下,大家聚在一起说着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是古怪的传闻。有人说是外敌潜入,有人说是流花阁王的鬼魂,还有人说是传闻中的那个古怪的大鸟。人们又找了好多资料,终于有人找到了乘白当初看的那本书。
“泪鳌是寿命极长的爬虫,以深层的矿物为食,在人类世界中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有人因它的声音把它称作云垂的畸生子。”安海千邑大声读着,这样不仅平民学生可以听清,远处的贵族学生也可以。
人们大多脸色白,大概是因为听到了云垂,云垂只凭叫声就能屠城,被称作暗神的梦魇,云垂的畸生子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词汇。千邑把书放下,看了看封面说:“这书就有六百年历史了,这也就是说,一个在相羊书院下面隐藏了近千年的怪物突然醒了?到底是因为咒力复苏,还是真的有什么人惹得这样的麻烦。”
“听说犀甲在暗中调查高年级的学生呢。”有人说。另一个说:“别傻了,谁有这样的能力,那可是暗主时代的东西。”
宁朔在角落听,却想着当时的情形,不知为何并不认为那是什么泪鳌。他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影子,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季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呆坐许久,眼色闪烁的像是畏惧那怪物就在眼前一样。他问:“乘白还没醒吗?”宁朔摇了摇头,季肥说:“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两人到了西山药室,坐了不久听到门外的铁皮声,有个阴冷的声音说:“从这里开始吧。”不一时,隔壁的房间就传来各种声响,又有学生的喊叫声,然后又平静了下来。当当几声之后,几个铁皮假面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门口。宁朔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原来是黑星勾乙。他们是在做某种检查,有人说可以凭借耳朵受损程度判断当时人们的位置,也不知真假。宁朔他们已经检查过了,勾乙不理会宁朔,过来看乘白的耳朵说:“恶心。你们俩看一下。”有两个干城子走过来查看。
“我班上的学生,闯祸打架不上课,欺软怕硬搬弄是非,你们要仔细查查。”勾乙在一边说,一边带着鄙薄的神色看宁朔,宁朔理也不理。干城子过了看了一下,也没有特别认真,说:“化脓,不算很多。”记录了一下,一群人便去了。
季肥坐了一会儿也走了。宁朔走到床边小心的把乘白耳朵里的脓弄出来,又换了新的。那其实不是乘白自己的脓,是宁朔借着驯兽课在丛林中中锁定了一只老猴子,把它耳朵弄伤,精心得来的。乘白的病情看似与别人一样,很多细节都不同,最明显的便是耳朵。宁朔做这些也好几天了,暂且骗过了所有人。
可乘白还不醒来,他总是担忧。过了晚饭时候再回来,乘白依旧那个样子,宁朔给他读了一下四国课的内容,便把书放了下来。
“他们都在说末世要来了,就像是真的一样。”宁朔轻声的说,就像在和乘白说话,询问他的意见。
“有时候我会怀疑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一切,禁术,三家血盟,院长要杀死青策和老院长。那个人被抓住了吗,他又是谁?你说犀甲还会继续吗?哎,也许我不应该想这些了。”
“我总是想如果你醒着会说什么想什么,在我看来,现在最重要的显然是低调,不被觉是第一要务。但也要做好准备,一旦被觉,最好的计划就是立刻前往人鱼湖北岸,那里很少有人知道,而且到处都是原始的丛林,应该可以躲藏一段时间。”
“但目前来看我们还没有暴露,留在这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我只是担心如果犀甲现了我们,突然来抓捕,我们是不是就一点生机没有了?是不是应该留个后手呢——让人们在必要的时候知道是我们偷听了黑衣盟?这样,一来让犀甲对舆论有所顾忌,不会偷偷杀了我们。二来七香老师一直说有人会保护我们,不管那可不可靠,只要她听说了,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只需要等到她来。”
“只是,这样致命的信息可以信任谁呢?季肥心思最细腻,令脂与七香老师很亲近,还有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