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出,万声皆应!
晏西楼的瞳孔霎时缩紧,只见空山之中,数十只活尸登时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纷纷朝二人的方向奔将而来!
「那怪物似是在发怒,先下山再说!」
话音刚落,一只利爪倏地从旁侧伸出,晏西楼躲避不及,侧脸被抓下三道爪痕。
「晏西楼,划到脸了?」傅良夜抬刀劈向身後的活尸,朝晏西楼担忧道。
「不妨事。」
晏西楼用手背蹭了蹭侧脸的血,眸光蓦然犀利,抬刀向前刺去,再一提刀,长刀便贯穿了一具活尸的胸膛。
他的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勉强隐忍着全身的阵痛,抬腕将刀身一甩,尸体「噗通」一声坠落於地。
晏西楼气喘吁吁,脚步虚浮发软,眼前一片昏黑,他勉里伸手去扯傅良夜的腕子,下意识地将人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後,单手握刀朝扑上来的活死人砍去。
纵然他此刻剧痛难忍,但刀锋依旧锋利难挡,白刃刺透活尸腐烂绵软的皮肉,带出泥泞恶臭的内脏,他眉头不皱半分,手起刀落,活尸应声倒下。
他硬生生地抬刀砍出一条血路,眼睛被一层黏糊糊的血雾遮蒙,什麽都看不真切了。
不知是否因寒毒发作的缘故,晏西楼握着刀的手腕开始颤抖起来,他攥着傅良夜的手腕儿想要向身侧扯一扯,却没有扯动。
「先下山,我们先下山。」
身後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呼吸声都异常微弱。
晏西楼以为傅良夜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回头向身侧瞧去,却眼见人双目呆滞,似是失了心魂般一动不动。
「王爷?」
晏西楼心下一凛,急切地唤了傅良夜一声。
傅良夜只是移动眼珠,缓缓地对上了他的眸子。
「这是怎麽了?」
晏西楼眼前忽地一阵天旋地转,此刻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只好勉强将人拉到石头後面颓然坐下,靠在石壁上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儿。
他掩唇咳了两声,伸手捧住傅良夜的脸颊细细地瞧,指腹无意间蹭到了人後颈处淌出的血迹。
晏西楼指尖一顿,小心翼翼地拂开傅良夜颈後汗湿的胎发,只瞧见人脖颈後微微鼓起,像是有什麽东西钻了进去,正在皮肤下蠕动着。
是从活尸中爬出来的青虫?
这般想着,晏西楼手指抚上人的後颈,沿着皮肤下蠕动的轨迹循去,试图用力将东西从人伤口处逼出来,未料怀中人忽地暴起,猛然间按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将自己掼到了山壁之上。
晏西楼的背脊被凸出的岩石硌出了血,鲜血从嘴角不住地涌出,傅良夜瞳孔发散,只猩红着一双眸子,毫不留情地死死咬住了他的颈侧!
疼痛唤起了晏西楼眼前的片刻清明,他难耐地闷呼了一声,试图将身上的人推开,未料傅良夜竟是越咬越紧,恨不得撕一块儿肉下来。
牙齿深深地嵌入人颈侧的皮肉,新鲜的血腥气霎时便让傅良夜发狂,他贪婪地吮吸着眼前人的血液,连唇角都溢出了鲜血,眸中的猩红色愈发浓重。
「嘶…小月牙儿,再不松口,我可真要弄疼你了。」
晏西楼眼神渐渐涣散开去,他用掌心护着傅良夜的头,昏昏沉沉地抬手去捏人沾了血的脸颊,忍着痛意哼笑着去唤他的小名儿。
「呜——」
傅良夜似是对人的呼唤仍有反应,闻言从喉咙里呜呜地轻哼了一声,牙齿也渐渐地松开。
「咬得可真狠,你是积了多深的怨气,若是把臣咬死了,以後谁给你欺负?」
晏西楼勉强抬起手,废了老大气力才将人的牙齿从脖颈上摘下来,苦笑着摸了摸傅良夜的後脑勺儿。
「嗷呜——」
傅良夜小白牙儿上沾着血,张牙舞爪地盯着晏西楼,就势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畔的血迹。
晏西楼同样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看,伸出手逗猫儿似的挠了挠人的下巴,一抹宠溺的笑攀上唇角。
「呜~」
傅良夜弱弱地从嗓子里哼出一声,眸子里却隐约现出几分愧疚之意,此刻只可怜巴巴地垂下眼睫,磨蹭着将脑袋蹭进了人肩窝。
「别难过,不怪你,你没错。」
晏西楼温声哄着,趁怀中人一时不妨,藉手刀将人劈晕过去,张臂稳稳地把猫儿接进怀里。
望着傅良夜安静的模样,他虚弱地勾了勾唇角。
他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用刀刃将傅良夜颈後蠕动的虫子剜出,颤抖着指尖怜惜地摩挲着人不住流血的伤口。
「乖猫儿,这下可老实了。」
晏西楼勉强起身将傅良夜背在身後,托着人的屁股向背上颠了颠,提着刀向山下摇摇晃晃地走去。
他身上早已涂满了不知是谁的血,面颊上的抓痕愈发淋漓艳红,赤红色的血混着汗水顺着下颚流下来,跌进褐色的泥土里。
蚀骨的疼痛侵蚀着晏西楼最後的理智,他勉力地睁开眼睛想要抬起脚步,却是再也提不起气力,沉重的躯体轰然倒下,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此际日渐初升,活尸凄厉的悲鸣声又起。
晏西楼苍白的指尖微微挣动,将傅良夜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抬眼向东侧的山坡上望了一眼,只见那山顶上孤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身侧响起了沉沉的脚步声,那声音越离越近,最後停在他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