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被揭开,拘束衣一点点拆下来,风雅挪动了一下眼珠,先看见的,是旁边的数据线。身体上的难受感没有想象的夸张,他可能没有躺很久。
窗外是暖人的黄昏。
水杯还好好地放在床头,一切就如他被蒙上眼罩前的样子。
然而记忆回溯了一整遍,副本里的、此前被抹去的、过去的、过去的过去的、他大脑里骤然多了几十上百年的东西,都有点想不起来倔着反抗是为什么了。
微妙极了。
套着太宰治皮的主系统向他伸出手:“我们才是同类。”
风雅将手搭过去,起身,站起来。
“我有一些问题。”风雅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情绪异常平静,“你制造我,过去多久了?”
“从你们人类的时间看,才过去三年。”主系统回答他,“小世界的流,与这里,并不相同。”
风雅:“所以说,我一直长大的地方,也只是你控制下的一个小世界?”
“可以这样说。”主系统反过来指责他,“你的理性变差了,这是肉眼可见的事实,不是吗?”
风雅沉默几秒。
记忆里塞了太多东西,他想了想,问了最要紧的:“看起来你仍然想要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完美世界……可你放弃了自己制造数据,转而去掠夺其他世界的合适样本,又制造了这个游戏场来筛选。是觉得掠夺其他数据会让你的进度更快吗?”
“是。”
“那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我。”风雅疑惑,“你不是已经找到更快的成功道路了吗?哪怕没有我,你的计划也会成功吧。”
那些密密麻麻的罐子里,装着的数据,绝对足够主系统消耗了吧。
“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主系统深深地看过来:“你是我亲手制造的数据,是完美的,并且具备极佳的成长性,你会在我的世界里挥最好的效果……”
风雅已经知道,主系统很依赖某种“情绪波动”来获得能量。而后主系统作出的选择,是不断抓取符合条件的角色们,再进行筛选,最后将合适的数据投放到他自己制造的世界里。
显然,他肯定不是最好最强大的。
“你天然就拥有我的一部分权能。”主系统又说,“在我们的世界,你会得到彻底的自由,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我也不会阻拦你的追求,毕竟,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我们,是同类。”
风雅沉默了一会儿。
“听起来很合理。”
他往窗口走了几步,开窗。虽然明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被拘束多久,精神上却还是急切地想要捕捉到些许自由的风。风雅摸了摸窗沿,触感冰冷,他的一切都如此的鲜活,和冷冰冰的数据,没有什么联系。
这就是主系统所谓的,最完美的作品吗?
“你的数据显示,你对太宰治们产生了异样的情感。”主系统平静地陈述着,“那些情绪,感觉,如果你喜欢,随时可以制造出来。”
他伸手点了点,风雅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妙的电流窜了上来。
他连忙阻止:“不用。”
过了好一会儿,风雅才把那种被操控的快感给压下去。
他沉默着。
“人的记忆,情感,身体,实在是脆弱。”风雅看着窗外的流云,心想自己这句话后面接一句我不想做人了,也很合理,“电刺激可以影响身体的感官,药物可以影响激素的分泌,人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情感就这样被轻易玩弄。我也就活了那么二十几年,随便灌进来几十年的记忆,便可以压掉我原来的认知。”
主系统用略微疑惑的眼神看他:“你仍然不相信我吗?”
“我挺相信的。”风雅偏头,“可是你这种戏码玩了太多遍了,在这场对赌里面,至少洗脑五次了吧?弄得太多次,我都摸索出逻辑来了。”
每次思考的时候不会冒出“新”记忆,要放下理智、情感主导的时候才会。要不然就是他正处于精神波动的时期,即外界的折磨。这些都是最好影响他的时候,一切的折磨都是为了铺垫所谓记忆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