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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夜萧然两人静立。
慕容黎拈着棋子,眉目修长,淡淡的笑意浮在嘴边,在明亮的阳光中,整个人宛如谪仙入画,与碧水,花树融为一体,优柔淡雅,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一动不动。
那封玉衡来的信,竟让王上的笑意那么空灵,再也不关心残棋胜负,似乎是从未有过的事。
萧然凑近方夜,小声道:“玉衡来的信从未谈及战况,王上每次看完信都心情大好,你可知其中含义?”
方夜道:“王上心系百姓,大抵玉衡百姓平安王上便欣喜。”
“此战明显就是赌博,赌天权会对百姓秋毫不犯,如若赌错了,玉衡方寸之地,恐怕难逃血流成河。”萧然沉吟片刻,道,“莫非正如王上所言,我们所看到的皆是表象?天权所占无非玉衡空壳?”
“王上相信玉衡郡主,我们也相信王上。”方夜目光转向慕容黎,道,“王上,玉衡郡主传信已有六封,可要回信?”
“若是心意相通……”慕容黎突然静了下来,没说下去。
若是心意相通,即使相对无言,也能知晓对方心意。他突然现,这句话错得离谱,不表达出来的心意,从来只是自己懂,对方未见得真懂。
有的信,不回比回了更好,若是不回,那写信之人心意又如何表达?
巽泽的信,巽泽的心意又该如何回?
梦中握君手,问君意如何?
慕容黎微微叹息,端详棋盘,正要把手中红子落下。
突然间,微风吹落一枚浅蓝色的花瓣,缓缓飘过他的眼帘。
花瓣慢慢飘落,正落在棋盘上。
这枚花瓣落下的位置,是棋盘左下之局,若是作为棋子,刚好将黑子的局势完全打乱。
本来陷入僵局的红棋,立即仿佛一条巨龙尾相连,迸出了活力,昂奋进,撑破棋局,跃龙飞翔。
一局残棋豁然贯通,慕容黎愣了愣,突然懂了,慢慢将棋子放了回去,微笑:“方夜,备笔墨,传唤庚辰。”
“是,王上。”方夜退下。
浅蓝的花瓣浮在棋枰上,还带着未干的清露,这枚颜色,是花树上的唯一一朵,落于棋盘,有着肃杀,逼人的寒气。
温煦向着他,冷冷对着敌人。
萧然目光也落在棋盘上,残局被一朵花解开,当真匪夷所思,微微道:“王上,莫非要以花为子?”
慕容黎道:“此花刚好应在对的时机,解了棋意,未尝不可。”
萧然道:“以花为子打破常规,这,真能算棋?”
慕容黎淡淡道:“若它正是本王想要的呢?”
他即为天下之主,这朵花,会为他断荆棘,平大道,因而,得他,便得天下,一人足以,从而谋略相谈,军策相应。
不必苦心孤诣,不必曲意逢迎,不必武功盖世,不必智慧群,因为他会荡平所有障碍,扫除一切魔障,为他打造一份清明盛世,山河永固,他只需翱翔天地,笑看风云,他之希即他之愿。
花即天下,天下即他。
天下霸业和血肉至亲究竟谁更重要,这个困惑许久的答案,因这朵棋之花得解,因为是他,右手天下霸业,左手血肉至亲,皆可掌握,不必纠结,不必矛盾。
萧然一怔,忽然间,像是明白了王上见信之下的浅浅笑意,那是只有找到此生所求,毕生依托才能露出的笑容。
他胸中也泛起一阵欣然。
未几。
庚辰与方夜同时到来,庚辰立在一侧静默,方夜为慕容黎铺开笔墨,慕容黎提笔,写下十四字: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轻折放入信封,交到庚辰手上。
“本王书房书架左侧三格中,有两壶羽琼花酿,为玉瓷所盛,你取了一并送给阿巽。”
“属下领命。”如一道清风,庚辰已消失无踪。
……
一侍卫穿过水榭,径直前来,跪倒:“王上,玉衡有使臣求见。”
玉衡来的使臣,莫不是玉衡的战况出了大事?
萧然心内一惊,不等慕容黎回话便急道:“因何而来?”
侍卫:“他们说为送第一重大礼,随行人数大约五十。”
慕容黎笑了笑:“他们远道而来,开青阳殿,迎玉衡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