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想起昱照峰上石质棋盘,带着风霜经磨的深深印记,亘古不朽,却无一片杂尘,回忆涌来,万般皆苦:“山上那盘棋,是你与子兑?”
“是。”慕容黎轻轻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打破了月色的宁静。
“很奇怪吗?子兑既然与本王合作,又为何下毒。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朋友与敌人,不过都是趋于利益,互相利用罢了。”
叹息传来的是寂寞,只有在荒凉的孤独中,才能生出的寂寞,执明伸出手去,心底深处竟有了忐忑。
他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从来不认为他会拒绝。
——他凭什么这样认为?
“我以为,子兑下毒是因为子煜的死……”
他突然现,竟连佐奕告诉他的全部都似乎偏离了事实真相。
“那是因为本王阻拦了他逐鹿中垣的步伐,你又怎知,此次中毒不是在我的算计之内。”慕容黎抬头望月,月近中天,子时将至,琉璃十万精兵被灭,也是这样一个月圆之夜。
月上中天,蛊卵复苏,噬心之蛊即将作。
他的眸子倒映朗朗明月,琉璃通透,让人分不清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然后,他嘴角挂上一丝自嘲,“执明国主不也曾怀疑我是你角逐天下的绊脚石而对我下了杀手吗?”
慕容黎的话那么轻,却也那么尖锐,刺入执明的心底深处,刺出淋漓鲜血。
他并非带着责怪,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天下人,都是利益至上,所谓真情挚爱,只是因为还没触及到双方利益,一旦有天权利相争,利益冲突,没有人会不计成败,不衡量轻重。
即便是最深的情,也能化做无尽的恨,到头来令这个世界毁灭,用数十万人的生命陪葬。
而他们,并肩而立,都是这个天下的王,利益冲突的焦点。
恰恰是这个身份不能随心所欲。
肩上,承载着所不能承受之重,一生的责任。
那是,不能为了对方抛之的守护。
“阿离,对不起,我宁愿死的那人是我。”执明看着慕容黎,脸上满是伤痛,“阿离若是要这个天下,我便以天权为聘,阿离若是要天下人为棋子,那我就做你的棋子,给我弥补你的机会,可好?”
如此,就免了权利相争。
他的话音十分诚恳,但慕容黎只是淡淡问:“条件?”
执明握盏的手顿住,禁不住一怔:“什么条件?”
为了他,负天下人又如何,天权,也只是天下的一粟,何弃不能?
他竟然认为这是交易?需要交换条件!
慕容黎凝视着执明,这样随口胡诌的誓言,不止一次触动他的内心,化软柔情,却又曾于昨日与他兵戎相向,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
负尽天下人,戏谑之言,做不到的。
他的誓言如同儿戏。
总会有天因为旁人的挑唆之言再次兵刃相对,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光明,如今,柔荑淡泊,他要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万里江山的条件,执明国主可是要本王委身于你,倘若不,就毁了我的江山?”
慕容黎没有丝毫情感的话让执明内心一阵抽搐:“阿离,你怎会这样想,我……”
他咬了咬牙,竟说不下去,那样的承诺,不只一次由他亲手摧毁,如今,就算他誓再也不会那样做,慕容黎也不可能相信他的。
他不止一次认定这种事就是交易,甚至认定他与毓骁之间也有交易。
“你永远无法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慕容黎起身,迎着那寂寥的天空,“即便没有仲堃仪的算计,我们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仲堃仪,只不过让这一步来得早了一些。能记住最初的美好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放手吧,执明。”
执明凄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