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反复搅碎碾压,滚热,再次湿了眼眶。
指尖刺入掌中,滴滴血液,沿着执明的指骨坠入地面,一如碾碎滴血的心,出空洞的回响。
“王上……您没事吧……”莫澜看着数九寒天的执明,全身热血瞬间僵硬。
一曲袅袅,拂风而来。
曲艺风格经过轮回般的骤变,无阴郁幽悲,不再没着没落,尽谱出空灵纯粹的诗情画意,如春风拂过大地,暖阳侵面。
画舫在湖面缓缓行过,执明寂立很久,直到夕阳退去了光芒。
……
朝霞满天,竹影婆娑。
枢居。
仲堃仪有些艰难的支起身子,伤口的疼痛牵扯着,他眉峰抽了抽,讥笑,执明下手真是毒辣,毫不留情致命一剑,但凡不是习武之人或是不懂药理,当场只能命丧九泉,有幸,他颇为精通,提前为自己留了一线。
想必,执明也以为他死定了吧。
这个传闻中拥有赤子之心,没戴过长命锁,做事从无章法,连宫人跪地地板太凉都会露出恻隐之心的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有一天,他在杀人的时候是眼睛都不会眨的。
恶魔的种子一旦渗入天性中,就会如藤蔓般慢慢攀爬,直到覆盖了赤子。
门生给仲堃仪端了一杯清水:“启禀先生,消息证实,是不幸。”
仲堃仪嗓子竟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接过杯子,一口下去润了嗓音,叹息:“遗骸,好好安葬吧。”
门生颤抖一下,跪倒,委顿于仲堃仪脚下,声音几乎像是琴音最后的休止符:“菹醢。”
菹醢,何处找遗骸。
水杯碎裂,鲜血溅出。
仲堃仪的叹息瞬间寂静而赤红,四周再无一点声音,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醢刑,惨无人道,中垣几百年战火燎原,血流漂橹,帝位多番易主,却也从未行使过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酷刑。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原来这人间真有恶魔,较之于他,过甚九重。
“做一场法事,召他的英灵回家。”
仲堃仪下床,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居室。晨光落在他身上时,竟是火烧燎原的痛,点燃着噬心灼骨的各种伤痕。
很久很久,他抬头,望着那寂寥的天空:“谁做的?”
骆珉与琉璃已经通过利益关系捆绑,功未成之前理应性命无碍,即便要死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君主敬神,何故惹神怒,往后余生是要下地狱的。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门生声似声声泣:“取药之人。那人在琉璃军中种了蛊虫,未出一招就让琉璃横尸数万,红尽雾澜江,子兑心胆俱裂求以解药,却不知,那蛊卵解药……那解药……竟是师兄血肉……”
“别说了。”仲堃仪踉跄一下,险些站不稳,门生一个劲步上前扶住他,半晌,他才吐出话来,“枉他聪明一世,谨慎为营,却落得此番下场,最终还是被子兑摆了一道。”
门生疑惑:“先生何出此言?凶手不是那下蛊之人吗?”
仲堃仪静静的看着晨岚,突觉这才升起的晨曦竟也快灭了,他没有说话,也不想说。
骆珉献计琉璃王以慕容黎之命换一次苟延残生,他只当子兑要慕容黎的命,却不知,子兑要一箭双雕,慕容黎,仲堃仪。
天临楼那位持毒剑杀手,要毒的,是仲堃仪与慕容黎,阴差阳错死于执明飞隼下,毒剑又阴差阳错被自己捡起划了慕容黎,说来那两人都未饮一口的第一杯茶可能也是藏毒的,这种概率为零的巧合往往也只会被认为天意罢了,任尔九窍玲珑,又如何能堪破天意?
若是那毒封喉的是自己,骆珉重义,伤及师门,愧已负罪,又何以苟延残生,自当引颈自刎,以谢师门。
一石三鸟,呵!原本也算一个精妙的局,偏巧多了一个局外人,致使本国危卵,这算不算生不逢时,造化弄人,天要亡琉璃。
夺药那人,不过散漫混沌山野仙人,世间繁华只在他一振衣中随风而去,绝不留一缕尘埃,天意使然,原最不该入局之人,偏成了这场纷尘角逐的最大变数,造就了这个未知的结局。
未知,堪不破,才是最可怕的。
良久,仲堃仪叹了口气:“去请族长来。”
“是,学生告退。”门生垂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