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师明明什麽都能做到。」
「因为我是最强的嘛。」
芙洛拉迟钝地眨眨眼睛,好像这才明白这其中的不同。
五条悟能做到的事太多,看起来几乎无所不能,只是因为,那些对他而言都是抬抬手就能搞定的罢了。本质上,他就是在践行自己的观念。
「虽然这麽说感觉像是在带坏学生,但我真的很担心芙洛拉,所以我还是得说,时不时的恶劣一点对你会更好哦。」他这麽说。
低头的时候,有几枚樱花花瓣从他雪白发丝上掉落了下来,擦过芙洛拉的眉眼,侧脸,唇角,最後落在她胸前垂顺的发丝上,纠缠着。
芙洛拉眨眨眼睛,弄掉它,重复着对方刚才的话:「恶劣?」
「就是换个角度想想,在同样的经历之下,其他人都下场凄惨,你却健康成长起来了,这是你的幸运。你只需要记得……或者得意也好,去得意这份幸运吧。他人的痛苦与你无关,毕竟他们都不是你,更不应该需要你时刻共情着去拯救。」
「……哪有拿着别人的痛苦去得意的啊。」她有点无奈。
「因为芙洛拉容易心软,才需要另一种极端情绪来中和一下。」
五条悟继续说,伸手替她摘下头上挂着的许多樱花:「你完成了任务,避免了这里的诅咒继续害人,这不大好事一件吗?还要去想什麽咒灵的来源与他们的痛苦,那也太累了。」
「再想下去你是不是就要开始琢磨——啊,要是有个人一开始就救救他们该多好,他们就不会变成诅咒了……哦哦哦,这个表情,这是已经想过了吧?我告诉你赶紧给我忘掉,这想法很危险啊你。」
说完,那只搭在自己头上的手就来到脸上开始捏了。
芙洛拉含糊不清着说:「我倒是一开始没想到这个,是那个咒灵这麽说了以後我才一下子意识到。」
「咒灵的话你也听得进去?!」五条悟嗤笑出声,语调有点尖锐,「那我的话你怎麽听不进去?意识什麽?诅咒的来源你还不清楚吗?它们源源不断地诞生於人类的各种情绪。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诅咒就不可能消失。」
「不可能的事为什麽要花力气去想?」
「诅咒出现,然後祓除,做完这个流程就够了。其他什麽事,年纪小小去乱七八糟多想很容易误入歧途啊,就像那个脑残漫画里的杰一样。你想变成那个样子吗?」
好好说着话,怎麽突然踹路过的夏油杰一脚?
最强的十年挚友情果然很强。
「永远别想着什麽『要是当初怎麽样就好了』这种东西。」
五条悟扯着她的脸警告:「完全没有用的,除了让你脑子烧坏以外。往後你会遇到更多和你经历相似的倒霉蛋变成的咒灵,你哪有那麽多精力给他们挨个祷告。明明保护弱者就已经很烦了,少给自己找事。」
「尤其是替不相关的人後悔这种事,更是一点也不要有。」
「老师……不会因为过往的事而後悔。」芙洛拉睁大眼睛。
其实聊到这里,她心中那些被咒灵勾出来的负面情绪基本已经消失了。
毕竟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有创伤。而创伤会滋生出怪物,咒术师负责清理怪物,难免也会被类似的回忆攻击或者恶心到。
对此,她自然不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只是因为实在太年轻,才十七岁未成年的年纪,心思又太过细腻,每次遇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低落。
不过现在,她更感兴趣的是从这场对话里所窥见到的五条悟自身的一些特质。
「什麽事都不会让您後悔吗?」
「除了没有提前买喜久福这种事以外。」
「那……如果出了意外,有好多人是老师没能救下来所以死掉的呢?」她继续问。
五条悟的回答毫无波澜,甚至到了一种冷酷无情的程度:「照样不会。」
「先不说我想做的都能做到。那是我诶,我。就算真有那麽千亿分之一的绝世倒霉蛋,在我都尽力的情况下还是死掉了,那其他人来不是更没办法了?替他们哭丧可不是我要做的事,我只会立刻杀掉那个不长眼的始作俑者给他们报仇。」
「至於非要问我心里什麽感觉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不过那点情绪还达不到能被称为共情的程度,最多确实有些遗憾罢了。」
他这麽说着,语气又变为一种格外漫不经心的冷漠态度:「本来在祓除咒灵的时候还要去保护弱者,就是一件很麻烦很头痛的事,还要时时刻刻同情根本数不过来的受害者也太累了。」
「那……您为什麽要做这些?」芙洛拉感觉自己被对方绕晕了。
虽然嘴上说着觉得保护弱者好麻烦,但他却实打实地在这麽做着。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种行为跟带着可爱意味的「嘴硬心软,傲娇」之类的词汇毫无关系。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很麻烦。
「想这麽做。」他回答,「而且恰好可以做到。」
一句「我想且有能力这样」,就让这个人全年无休007这麽多年。
芙洛拉听完,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来任何话。
她脑海里瞬间有什麽东西被炸开,也顿时想通了,五条悟一直以来给她的矛盾感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因为他所做的这些事,其实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选择,所以才能让他十年如一日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