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听是安国人,僵直的身子晃了晃,用尽全力道:“女郎是安国人啊,求你——回去带个信,我们被齐国士兵偷袭,如今相?国与段将军还不知如何——”
姒夭耳边轰隆隆响,也险些跌倒,被风岚清扶住,“什么相?国,段将军,不要胡说?,他们怎会在此。”
一个士兵已经闭上眼,压根说?不出话,另一个伤势较轻,怕对方不信,耽误军情,扯着嗓子喊:“你看我们这副样子,像是说?谎话的人!前几日相?国与段将军从富县回来,马不停蹄带一队精锐偷偷出城,来到郑郡,见?到郡守,说?今夜要偷袭,哪知刚把人救走,我们还想?牵制对方,不知何处又冲出不少齐国士兵,寡不敌众啊,肯定是对方伏兵,为了一网打尽,如今只剩我们两个杀出重围,给国君递信。”
姒夭脸色惨白,丰臣与段瑞安——明明白白是为自己而来,没想?到雪伯赢还留着一手?,竟装得?那?么像,原来是一环套一环。
十万火急,容不得?再思量,先?把两个士兵拉进山洞,好让他们休息,姒夭转身对岚清道:“风侍卫,如今咱们没路可退,我有件事求你,若不答应,就一头撞死?!”
风岚清早晓得?会有此刻,叹口气?,“公主尽管吩咐吧,我怎能忍心看着你少一根汗毛。”
姒夭眼眶已是滚热,掏出两个玉佩放到对方手?中,“第一件事,麻烦你找到雪伯赢,我要与他谈条件,第二件,等我谈成了,请你将东西转交给相?国,告诉他今生缘分已尽,我与他不过?虚与委蛇,如今有更?好的去处,不必留恋。”
风岚清彻底呆住,目光落到手?中的玉牌,分别是丰臣与段瑞安的东西,这是要彻底撇清关系啊!
“公主三思,此话一出,以?后无论如何,怕是难见?面,再说?相?国如此聪慧,怎会信呐。”
姒夭垂下眸,仿若自言自语,“是呀,他怎会信,断然不信的。”咬紧牙根,又从身上拿出个飞雁玉觿,颤抖着交给风岚清,发?狠道:“把这个给他,就会信的,我找雪伯赢的事,千万烂到肚子里,这辈子不能讲。”
如丰臣这般人物,从小到大,任何事都不曾失误过?,这一次之?所以?会冒冒然来,中了雪伯赢的诡计,全是担心自己的缘故,姒夭再清楚不过?,若晓得?她是为他才与雪伯赢继续纠缠,必会懊恼至极,只怕做不成大事,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寻思片刻,又道:“风侍卫除了替我隐瞒,还要撒个谎,就说?你通知安国,马上会派兵,雪伯赢迫于压力才放人,三公子心细稳重,肯定会赶来,不愁穿帮。”
风岚清看她目光坚定,唯有领命。
两人走出树林,大日头已挂在山边,万物秋黄,花香亦然,仿若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
姒夭未费多少功夫便?寻到雪伯赢,因?为对方也在等她。
等了很久的模样。
侍卫一字排开,盔甲凛凛,井然有序,雪伯赢靠在山石边,身下还铺着绣金丝垫,单手?撑头,半阖双眸。
一副慵懒度假的姿态,惹姒夭怒火中烧,但如今他在上,她在下,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上辈子这一辈子,恐怕自己最善于此道。
她不是个矫情自苦之?人。
往前走几步,坐在对方身边,淡然笑道:“公子的事都办完了,是不是要继续带我回齐国呀。”
雪伯赢抿唇而笑,伸出一只手?,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好,语气?温柔依旧,“我想?带你走,可惜你未必愿意吧。”
事已至此,何必绕弯子,姒夭冷笑一声,“我愿不愿意,自己说?了又不算,咱们开门见?山,你放人,我就跟你入齐。”
寤寐求之(五)
雪伯赢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只在山谷里打转,藏匿的兽儿听到,也要退避三舍。
稍顷敛住笑容,脱下裘衣,遮住她肩膀,“这么冷的天,昨夜又?淋雨,我给你的衣服怎么弄丢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放心,马上放人,虽说我十分恨他,但比起公主,自然还?是你重要,早如此不就好了,何必费劲。”
姒夭垂眸,不知该笑还?是哭,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只狠狠地咬住牙根,看到一只葱白的手递到眼前,掌心捧玉,上面绣着绽放的雪莲花,她见过,也带过,又?还?了回?去,那是雪家?图腾。
“我看女郎的腰太空了,挂上这个才好看。”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还?与自己逢场作?戏,姒夭恨得心慌。
天光乍晴,车队启程,她摇摇晃晃,从被风吹起的帷幔往外瞧,见安国士兵缓缓离开,前方红棕色马上坐着两个熟悉身影,不知有没有受伤,想?来?也是不要紧的,只要下山,很快能到郑郡,有公子乐照顾,无需担心。
这趟也不算无功,最起码老?太太与芸霁都已安全?。
将心一横,不枉做悲伤,大半个月后入了齐,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雪伯赢如今已是年轻的太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应了那句诗:“狐中魅,堂上坐,麻衣如雪,厌厌夜饮,贪人败类,不可言说。”
可见人的命数总是一早定?好,不会轻易改变。
姒夭并未住进太宰府,将百米之?外的一栋旧宅翻新,亭台水榭,雕栏玉柱,本来?景致就好,如今稍加修葺,愈发似人间仙境。
院子不大,胜在精巧,派不少仆人与侍卫过去,浩浩荡荡只伺候她一个人,看着排场,实则囚禁,任谁都不可随意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