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异地问:“也?是你做的?”
姒夭忙摇头,“我没那么?巧,只有蜜糖是我弄好,其余全是挚舍人与甘棠准备的东西,不过这?样也?好,他老人家的东西用着放心,要是我过手,万一药量不准,再把你给毒死。”
雪伯赢笑了笑,不是讥讽之?笑,不是淡漠与自嘲,乃真得?唇角弯弯。
姒夭舒口气,刚才见到他落魄模样,又想到雪姬,心里难过,兄妹俩人感情极好,上次在牢中,雪伯赢只说惦记妹妹,如今流放深山,真怕对面寻短见。
眼眶不觉湿润,虽说活了两辈子?,见惯悲欢离合,但人啊,只要活在世上就容易动情。
伸手将?狐裘拉紧,掏出自己手巾替雪伯赢净脸,又熟练地理发,太子?到底没伺候过人,虽然弄了半天,也?还?是一副邋遢样子?,经她一调理,果然顺眼许多。
“公子?还?年轻,以后世事难料,总有再起来的时候。”轻轻附耳,却掷地有声?,“公子?想一想,齐王已老,太子?很快就会继位。”
她绝非信口胡说,心里有数,虽不能?保证重活一世,所有的事都会如上辈子?般,但对雪伯赢的官运深信不疑。
对方却吃惊,不明白对方为何言之?灼灼,抬头看花容月貌,眸子?坚定如山。
不觉深受触动,一字一顿回:“我若有东山再起之?日,定加倍报答女郎。”
姒夭笑了,“公子?说什么?呐,我不过来送送你,给些吃吃喝喝的小东西,还?用报答啊,再说上次你已经讲过同样的话了。”
雪伯赢抿唇,哪里是小玩意,身陷囹圄之?时,对方先去探监,后来送行,患难见真情,天下又有几人。
而他对她才是没做过任何事,只在羽国帮着寻棠姜,还?是对方先进的女闾,给了他堂而皇之?找人的借口。
自己当初舍不得?人家走,碍于面子?又不好张口,居然想出找人假扮山贼去抢劫,再英雄救美的法子?1,现在想来,糊涂又后怕,万一那帮人失手,伤了她,又如何!
有女同车(十二)
一片不知名的花瓣,粉粉嫩嫩,落到姒夭发髻,蹭着她水灵灵的眼,实在?美丽,雪伯赢伸出手,再也顾不?得腕上的铁链响,将那朵花轻轻拂去,想到自己为她那买的那枚桂花簪。
簪子?仍在?,大概是看上去并不精贵,没被狱卒收走,也不?知为何,从?第一次买了之后,就再从?没离开过身。
如今他又握在手心,颤颤巍巍,不?敢放在?对方头上,只犹豫着递过来,“我什?么也没了,只剩这枚花簪,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桃姜说好?呀,顺手别?在?发间,笑道?:“今天这幅打扮,恐怕配不?上簪子?呐,肯定瞧上去特别滑稽。”
一边又摘下,仔细收好?。
“你怎样都好?看——”低沉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却生出波澜,目光灼灼,“以?簪为信,这辈子?,下辈子?,无论能不?能回到高位,我都愿为女郎做任何事。”
神色认真,姒夭倒不?适应了,抬头看他,故意调笑几分,“公子?说得吓人,你是一定会回到朝堂,不?过我呐——倒不?缺牛缺马。”
他被她逗乐,又笑起来,再一次久违舒心的笑。
狱卒已经?不?耐烦地往这边看,姒夭晓得时辰不?多。
还有没问完之事,看对方情绪缓和,慢走几步,低声道?:“大公子?,我有件事一直弄不?明?白?,在?狱中也提过,不?知雪家与女闾到底有何关系,还牵扯那些送出去的女子?,应是探子?吧,她们又会如何——”
雪伯赢顿了顿,“你——还担心朋友。”
姒夭点头,“我是一定要找到她,无论生死,也要知道?信。”
对面叹口气,想来自己沦落至此,人家都能以?身犯险来送,何况从?小?到大的朋友,自然不?能舍弃,虽是生了张不?胜风雨的娇颜,却胆大心细,重?情重?义,比一般男子?还强。
余光瞧狱卒已往这走,连忙附耳:“你可?去安国都城平阳的铁匠铺,寻一位叫做萁冬的人,乃我父亲贴身奴仆,出事时不?在?雪家,也许知道?一二,当然那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
“那——他大概什?么模样,我要如何与他相认。”
雪伯赢顿了顿,身上玉牌早被收走,也就只剩那枚桂花簪,想了想道?:“雪家图腾自有其含义,除外人所知之外还有一层,只有极亲近人才晓得,你可?以?用?这个作为暗号,另外他身上——”
又轻轻讲句话。
姒夭还想再问,耳边已响起狱卒的皮鞭声,不?耐烦地:“小?哥,拖得时间也太?久了,快些离开吧,不?要耽误我们做事。”
只好?后退,太?子?清也过来,三人做最后的告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夏日炎炎,竟满眼衰败,姒夭瞧雪伯赢破损的衣衫罩在?狐裘之下,也不?禁感叹,世事浮沉。
心里还惦记对方说的话,想探知究竟,若现在?就随太?子?回去,势必不?能寻人。
或许可?以?带风岚清逃跑,只怕兴师动众,到时丰臣再来抓,想了想,还不?如拉太?子?同去,以?对方与雪伯赢的关系,真要查出事,也是站在?雪家一边。
她拿定主意,与清坐上马车,不?禁叹气,“唉,可?怜雪家就这样没了。”
太?子?清正难受,也跟着唏嘘,“可?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他家在?羽国也得罪不?少人,都说依法处置,法倒是依了,但那些证据的真假,又有谁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