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并未停下,径直朝前走,像是没听到,景翘连忙跟上,大声?喊:“雪公子?,公子?。”
两个衙役才反应过来,见对面穿着打扮简朴却得?体,这?帮人做惯押解之?事,压犯人服刑,出城自会有亲眷来看,托他们仔细照顾,路上总能?捞点好处。
其中一个络腮胡甩下皮鞭,粗声?粗气吼:“前方何人,怎敢阻碍吾等执行公务。”
景翘快跑几步,将?怀里银子?掏出,放到对方手中,“两位官爷行行好,我家主?人与雪公子?乃至交,今日听说好友要流放,赶来送点东西,他家也?不剩几个人了,还?请两位多操心。”
出手阔绰,对面立刻嬉笑颜开,“既是旧知,来送送也?应该,快请公子?过来,我们今日出来得?早,有的是时间,能?容你家公子?与他说几句话,不过枷锁不能?卸呀,万一逃跑,没法交代。”
景翘陪笑,“多谢官爷开恩,你看我家公子?只是个书生,连拔刀的劲都没,怎会劫持犯人,还?请放心。”
说罢转身去迎公子?清,对方已等不急,大踏步来到近前,满眼都是衣衫不整的雪伯赢。
他简直不敢相?认,素来玉树临风,人称天下第?一俊美,貌比女子?的灵魄,竟落到如此不堪下场。
先掏出手巾,拨开对方额间乱发,看脸颊全是血痕,心如刀绞。
开口声?音发颤,却要强作镇定,“灵魄,雪家的案子?,我对不起你呀!”
他明知不该说,岂不是往伤口上扎,可又忍不住,自从?知道雪家出事,也?曾无?数次想去王上跟前求情,但刚立太子?,身边谋臣皆不同意淌这?滩浑水,只怕到时救不出人,还?把自己搭上,那就连保对方一条命都不成。
“灵魄兄,你千万爱护自己,来日方长。”
见对方目光低垂,不想多言,只能?先帮他整理仪表,“我知你心里有怨,但如今事已至此,还?要往前看,前路漫漫,自有沉冤得?雪之?日。”
雪伯赢依旧一言不发,任由他擦干手脸,绑住发髻,又拿过裘衣,披到身上。
“此去山中,十分寒冷,我也?没别?的可送,只能?为你添衣御寒。”
狐狸毛柔软地滑过脸颊,方让雪伯赢回过神,好像从?不知自己还?活着似的,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看着清,愣了一会儿。
一副活死人的神态,不禁让人潸然泪下,太子?哆嗦的手又收回。
“灵魄——”轻轻喊了声?,叫魂儿般。
“殿下。”雪伯赢此时才开口,嗓音已嘶哑,每说一句便有风灌进来,生生扯着疼,他断断续续,声?音极低,清激动不已,贴耳去听,只怕漏掉一个字。
“殿下能?来,伯赢感激不尽,来生还?愿做太子?伴读。”
清点头又摇头,泪流满面,将?对方狠狠抓住,又听轻声?呜咽,赶紧低头查看,那双素日白净执笔的手,竟是遍布伤痕如枯枝一般。
大声?叫道:“他们——用了私刑。”
对面人凄凉一笑,“现在何必在乎这?些,殿下保重,我以后再不能?陪着你。”
还?想说什么?,张口只是没音,远处的狱卒已往这?边看,太阳升起,迷雾散开,清想起桃姜还?在车内,不能?浪费时间。
“灵魄,你看谁来了?”给景翘使个眼色,对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车前。
掀开帷幔,径直走下个身穿青布短衫,小书童打扮之?人,阳光下越来越近。
雪伯赢忽地眉眼舒展,他怎能?不认识她,那不是自己曾要求做书童的桃姜啊,没料到真能?见到。
姒夭方才在马车里便等得?不耐烦,偷偷往外看,只见太子?清与景翘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早知对方心软,也?没见软到一捏就碎啊。
如今景翘来唤,立刻下车,穿着书童衣服,行动也?方便,老远招手,“雪公子?,还?能?认出我来吗?”
她春光满眼,活蹦乱跳,突然给此时的悲凉场面添上一抹喜色,是啊,为何不喜呢?
雪家虽然没了,至少雪伯赢活着,清心里也?淡然许多,给景翘使眼色,俩人离开,好给人家说话的时间。
姒夭跑得?起劲,不注意脚底一滑,差点摔到对方怀里,还?好雪伯赢伸手扶住,轻轻一碰又很快收回,带着腕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手泥泞不堪还?带着血痕,如此污秽怎能?碰她。
姒夭却将?他一把抓住,抬头笑道:“雪公子?,幸亏你反应快,要不我摔倒了,磕得?满脸是泥。”
一脸的春光明媚,好像对面站的不是阶下囚,还?是那位玉树临风的公子?。
雪伯赢怔住,嗓子?已沙哑,说不出太多的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但那双凄凉落寞的眼里起了波澜,像阳光下缓缓移动的汾水,荡漾起清澈动人的意味。
冷不防有东西塞到嘴里,一股香甜,对方依旧笑得?春风满眼,“公子?,这?个蜜糖甜不甜啊?是我专门?制的,里面加了润喉保养的草药,虽然手艺不精,起码吃着舒服。”
雪伯赢张张嘴,药丸的外层褪去,已尝到苦涩药味,不免皱眉,若是以往肯定吐掉,但此时含在嘴里,却觉嗓子?柔润。
轻声?道:“你做的,还?会这?些?”
“是呀,你不知道吧,我如今成为天下名医挚舍人的徒弟了。”
满眼得?意,又从?袖口变戏法似地掏出个袋子?,递过来,“公子?去的是深山,不知会遇到何种情况,这?里有跌打膏药,日常用品,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