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后踏入飞云楼,楼内笙歌四起,热闹非凡,宋嫂引师无涯和王恒上二楼雅间,听闻二人要十坛酒,宋嫂欢喜着送了一道名菜,西湖醋鱼。
师无涯见那道酱色草鱼,眸光忽闪,似笑非笑地道:“王郎君,这是杭州名菜,可要试试?”
白磁盘中摆着一尾清蒸白鱼,淋有棕红酱汁,看着毫无食欲。
王恒眸光一扫,漠然不语。
师无涯挑眉,道:“王郎君连杭州名菜都?不愿尝尝?清秋可是最爱这道菜,不试试?”
提及清秋,王恒目光松动,夹了一小块鱼肉,还未入口,就?觉其腥酸异常,仿佛那鱼的一生就?在眼?前闪过。
师无涯见他踟蹰不下口的模样,顿觉畅快,这比他在渭州以少胜多更为高兴。
王恒轻抿一口,心口直犯恶心,连带着肺腑都?像是沾了腥臭味,恨不能?即刻呕出?来?,王恒墨眉紧蹙,下意识去?拿就?近的酒坛。
师无涯摁着酒坛,笑道:“王郎君,你还未咽下去?,清秋幼时最爱吃这西湖醋鱼,你可晓得?”
王恒抬眸看他,把手抽回,喉结滚动,生生咽下鱼肉。
“师三郎,我不晓得,但这些?用?不着你来?说。”王恒口齿生津,连连下咽,唇齿被鱼肉得激麻木。
师无涯拎过酒坛,倒上一碗,复又给王恒倒满。
王恒盯着满当当的瓷碗,酒香四溢,但他京中所饮的酒不过一小杯,从未像现在这般斟满一碗,在王恒失神的片刻里?,师无涯痛快饮下一碗。
雅间扑满酒气,菱花窗外洒进点点月光,师无涯生得风流,饮酒之态格外肆意,王恒不屑于?他武夫行?径,紧蹙着眉。
半晌,师无涯又倒上一碗酒,挑衅笑道:“王恒,我和清秋十二年的情谊,你喝十二碗酒,我把她从前的一切都?告诉你。”
王恒倏然抬眸,纤长的眼?睫轻快地扑闪,向来?温和文雅的人,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竟生出?许多怨怼。
师无涯和清秋无法消弭的十二年,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倘若他能?知晓清秋的一切,那么他和清秋是否就?不会再有隔阂。
思及此,王恒猛然起身,沉声道:“当真??”
师无涯知道像王恒这样的贵公子?,顶多喝上几杯,要他喝十二碗酒,定会醉得不省人事,到那时他便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关于?他不在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
清秋为何会和他定亲,又为何会对他言笑宴宴。
“当真?。”师无涯拎起一坛酒,酒坛尚未开?封,师无涯挑眉推给他,“王恒,待你喝完十二碗酒,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一个问题一碗酒,你想知道的,想问的,知无不言。”
“可若你未能?喝下,我便有话问你,你敢喝吗?”
秋风透过菱花窗灌进雅间,凉薄的风吹动衣袍幕帘,幽幽暖香被酒气冲开?。
师无涯只手撑着下颚,看着王恒一碗又一碗的往下灌,酒液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他肤白似玉,几碗酒下肚,已?闷得脸色通红。
王恒动作极快,他不敢停,若是停下便会吐出?来?,喝到第七碗时,王恒已?觉那酒液如同白水,他的胃里?全是酒水,一股恶心胀痛感直冲鼻腔。
他想吐,吐出?胃里?所有的酒液。
师无涯由最初闲散的姿态变得紧张,见他要吐,忙补上一句:“吐了就?不做数了,王恒你想知道酒全喝下去?。”
王恒眼?尾泛红,眼?中生出?红血丝,意识恍惚,一阵天旋地转,他晃了晃头,看清师无涯的神情,师无涯在嘲讽挑衅他。
王恒紧紧捂着口鼻,身上的墨香被冲淡,全是酒腥气。
这片刻,王恒有些?恍惚,他在做什?么,曾经他引以为傲,被人称赞的君子?之风不见了,只剩下争强好胜,善妒下劣。
师无涯挑眉道:“喝不了就?不必勉强。”
王恒缓缓抬眸,深吸口气,复又倒出?一碗酒,一声不响地往喉咙里?灌。
师无涯眉头紧蹙,生出?几分慌乱,汴京的世家贵族并不嗜酒,酒楼里?的酒虽是清酒,可十二碗下去?足足有一坛半。
王恒忍着腹痛,双眸紧闭,举起碗闷下去?,酒液洒在他的衣裳上,透出?水痕。
“常也,你醉了。”……
师无涯看着他?灌下五碗酒,王恒眉眼?泛着不正常的?红,那是被呛的?,被闷的?。
王恒几度作呕,却?又立即捂紧口鼻,好一阵他?才?缓过劲来,他?双眸混沌,说?话断断续续。
“师无涯,你不要食言,你与清秋的?十二年?,到底是如何过来的?。”王恒跌坐在椅上,强撑着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师无涯只喝了?一碗酒,此刻正惆怅地盯着他?,王恒的?目光混沌有力,而师无涯却?清明低落。
师无涯从未想过王恒能?喝下十二碗酒,他?也从没想过把他?和清秋的?十二年?告诉给外?人,可王恒坚持喝下十二碗酒。
“我不想告诉你。”师无涯直言不讳,声音凉薄不羁。
闻言,王恒登时拍案起身,指着师无涯,气道:“你骗我,师无涯枉你是个?将军,竟如此不守诺言,非君子行径。”
师无涯不疾不徐地起身,轻拍袖口,掸开衣裳灰尘,“我没想骗你,你喝了?十二碗酒本该告诉你的?,可是十二年?的?一晚上说?不完。”
“你喝了?十二碗酒,我赔你两坛,我只回答你想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