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对于不谙世事险恶的小孩子来说,是一个天然就蒙上恐怖色彩的词。
季曼从来没跟阮季星提过,沈轲的父亲是犯了什么罪进去的。
她如今已成年,再听到这桩旧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表现出来的淡薄、独立,乃至刀枪不入,很容易令人忘记,他有个蹲监狱的父亲。
也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录取通知书刚下来,他喝醉了,又跑来找我们。然后就这样了。”
简单几个字,将过程全部省略。
怕吓到她,也不想再在叙述中回忆一遍。
“你没还手吗?报警了吗?”
沈轲的沉默就是回答。
大义灭亲,听起来伟大,有几个人做得到呢。
“是不是很痛?”
她问的不止他的伤。
几乎被亲生父亲要了命,更痛的是心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下得了这么毒的手?”
阮季星的眼里泛起莹润,流露出同情、怜悯。像她的妈妈。
曾经,对赵若华来说,季曼的悲悯之情,是救她和她儿子的一根稻草。
现在,有一瞬间,他像一只受伤的幼鹿被舔舐伤口,从她这里得到了抚慰。
“痛啊。”
他却还笑得出来,“痛得以为快死了。”
疼痛并没有第一时间侵袭,直到温热的血缓缓滴落,糊住他的视野。
鲜红得刺目。
就是那个时候,他想,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离开阮家前,分明看见阮季星哭得可怜,他为什么像定住了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但实际上,他安慰不了她什么。
她应该不需要一个陷在泥泞里的人告诉她,这里其实没有多寒冷。
她需要的是一双拉起他们的手,一座金碧辉煌的,不会坍塌的房子。
他给不了。
十六岁的沈轲给不了。
十九岁的沈轲依然给不了。
回到营地时,他们又组成了其他的游戏局。
但阮季星没心情玩了。
听别人,尤其是熟人的故事,也会消耗她的能量。
即便沈轲没有诉苦的意思,只点到即止。
说到最后,他拍了拍她的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哭什么?”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后半程路再没吭过声。
他们玩得热闹,阮季星避开所有人,给季曼打了个电话。
“妈,你还记得沈轲吗?”
“小轲啊,怎么了?你跟他又有联系了?”
阮季星含糊其辞带过去,这才问出她的真实目的:“你知道他爸爸是为什么坐牢吗?”
“好像是小轲还小的时候,赵阿姨被人玷污了,小轲爸爸去寻仇,失手把人打死了,判了十几年。赵阿姨不想耽误小轲的前途,就和他离婚,搬到s市。”
说着,季曼叹了口气:“赵阿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有再婚,多不容易,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