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雇我?”
“啧。”温珏仰头看着天花板,“我也想不通来着。从看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穿个卡通睡衣、大拖鞋,坐在幼儿园门口,傻里傻气的。最好笑的是,你看到我还挺紧张。”
“让我想到一个人,你像他,也不像。他比你惨,你比他……多了点什么。”
回想起刚来这个世界的初见,时渠不免为那时激动到语无伦次的自己脸红。可温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周蕊,温珏一定是想到周蕊了。
真晦气啊,跟一个作恶多端的杀人魔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那么温珏是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才能在经历了农夫与蛇的教训后,还能再把她捡回家?
不行,她可不能再让她想起那个恶魔了。
时渠晃了晃有点酒气上头的脑袋,将手伸进睡衣口袋里掏啊掏,嘴里念念有词:
“多了什么?多了什么?啊,一定是多了爱你的小心心!”
手拿出来,是拇指与食指比出的爱心。
给温珏逗笑了: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终于,终于要回到她设想的话题上了吗?时渠小心翼翼地回到:
“依依和我说,是你结婚的日子。”
“嗯。”温珏转过头来看她,“你想问我的吧?”
“依依的爸爸柳华,是市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我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复健两年,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都收到他很多照顾。痊愈后我们就结婚了。”
“就像是遭遇海难之后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救赎,还有依依,生育的痛苦我受得心甘情愿。”
“可惜,他是个烂人。□□,我这辈子最恨□□的男人。什么医者仁心,什么救死扶伤,他跟我谈职业理想,一个把人当□□工具的畜牲,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生命无价?!”
“我们,离婚了。今天我喝酒,不是为这样的结局感到遗憾,我就是恨自己怎么能和这种人同床共枕四年有余?简直恶心透了!”
温珏靠在沙发上的脊背弯塌下去,她捂住脸,压抑地哭出声来。
时渠串起来一些东西。她明白温珏为什么对□□深恶痛绝,(虽然这是每个守法公民都该痛绝的罪行)周蕊将她囚禁起来的那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就是一个泄欲工具。
不只她,周蕊的团伙沾过拐卖人口的脏事,就在关她的房间附近,有不只一个女人承受着一群畜牲的性暴力。
温珏的眼泪从指缝流出,沿着手腕和下颚流淌。时渠就是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她手腕上的疤痕。
这是用来握笔和敲键盘的一双手,她好像知道了温珏辞职的一个原因。
她抽出几张纸巾按在温珏的泪痕上,侧过身揽住了温珏的肩。
她抱住了她,用手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第一次当面完整地叫她的名字:
“温珏。”时渠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里也堵上了一团棉花,她的整颗心好像都在颤抖。她又叫了一遍:
“温珏,你病了。治病是需要时间的,戒断药物也需要。任何一个病人,都会有药物的依赖期。这丝毫不是你的错。不要再为他流眼泪,不要再苛责自己。药物及毒物,是药的错。你们所有的情谊,就当作大病初愈的过渡期。”
时渠想起荧幕里温珏的婚礼。巨大的白色婚纱的裙摆,阻挡了所有人靠近温珏的脚步,她的脸上却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她又想到李周提起温珏时的台词:柳华对她很好。怎能不好呢?整整两年,他带着她从极致黑暗中走出来,让活泼生气重新出现在她脸上,或许,她曾认真地想和柳华白头到老。
想想偶像剧和小甜文里的男女主角吧!四年多的婚姻里,温珏作为一个被设定的理想中的妻子,一定是温柔而贤惠的吧?也许她曾挽起长发忙碌在厨房和洗衣间,也许她曾抱着丈夫的脑袋找他的白发,又嫌弃他领带打得太歪或者是胡子没刮干净。
少年夫妻的心动和甜蜜他们经历过,婚姻里磨合期的别扭和冷漠他们也经历过。但最终还是走向了分离。
多么经典的一出戏!要是这一段放在电视剧里,一定会有人斥责温珏的敏感和执拗,就像曾固执地认为阳和的死是温珏拖了后腿一样,他们会把柳华的罪行归咎给温珏的不称职。
但时渠坚定地站在温珏这一边,一想到温珏的付出和受到的伤害,时渠就心梗。
她是怎样挨过复健的折磨,又是怎样度过生产的痛苦,是怎样像奔向救赎一样奔向了婚姻,又是怎样在失望和痛苦中坚定了分开的心。
温珏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胳膊将时渠按回地毯上坐好,
“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我爸妈吧,时渠。”
“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嗯——”温珏想了一会儿,向她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腿麻了。”
时渠照做,扶着她一瘸一拐到了卧室门口,看看时间,十一点半:
“早点睡吧,好好休息。”
“诶,等等。”温珏扶着门框,拉住她,“所以,你为什么都不用上课的啊?”
这怎么还callback。
时渠心里慌得一塌糊涂,但是困意使她的面部肌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仅凭加快的语速,谁也不能断定她在说谎:
“出了点状况,我被迫停止学业了。但是!我的专业能力还在的,依依的家教这份工作我绝对可以胜任!”
“行吧。”温珏关上门,又拉开,“明天早上九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