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挣扎,意识几乎完全陷入泥潭,身体还是毫无反应。
“……见,鬼……”零星跳出的字眼,顷刻石沉大海。抽动着无序的脉搏。
似乎眼前一片光亮,且愈演愈烈,纯白,并不刺眼,像要净化世间的圣光,那般温柔。那阳春遇白雪,刹时消融殆尽。
意识已无力挣扎,思想再无明确。脑海里只有疯狂繁殖的可能,蛀空整个大脑。
双眼间失去焦点,变得空洞,呆滞。瞳孔深邃黑洞里,游荡着什么,却只见剪影。
右手食指突兀抽搐一下,接着其余指头微微晃动。整条手臂蠕动着,抬起,然后跌落,似乎没有足够力气支撑。
手掌恰好耷拉在脖颈处,慢慢攀上喉咙,像钳子般夹在脖子上,卡在生命流动之所在。
“呃……”微弱声音,在声带振动间传出,是呼吸被抑制的反应。
左手也终于有了动静,缓缓抬起,伸向咽喉。配合右手牢牢掐住脖子,阻拦空气进入肺叶。
男人嘴巴张大,可未能有任何空气流进身体,声带颤粟着,发出“咯咯”怪声。
双手越缩越紧,手掌青筋暴起。
时间静静流逝。
他脸色涨得通红,甚至近乎发紫。
空气完全被阻挡在外,大脑缺少供氧,更加恍惚,脑海里一切事物坍缩,收缩变得空荡荡。那些异样的念头,尽管倾注疯狂的分裂可能,反抗着,也没有逃过覆盖所有的空洞,只是拖延过程。
死亡,双重的死亡步步紧逼,接触便互相制衡,抵消。
掐住脖子的双手,忽然一松,然后跌落身旁。
“喝……呃,咳咳……”咳嗽,本能地张大嘴,贪婪吞下空气,胸腔起伏,一呼一吸间将那生命源泉灌进肺叶。
眼睛逐渐恢复神采,瞳孔里跳跃着光彩。
虽然全身上下瘫软无力。
男人躺在床上,挣扎好一阵,才缓过来。
仍然心有余悸地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慢慢坐起,大口大口喘息,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半晌。“啊,真是有够劲的……”男人自嘲般苦笑道。
脑海中那些异样的支路已然模糊不清,但并未消失。似乎只要关注落在上面,又会生长出无限可能。
那已经历或知晓的过往,荒诞离奇,熟悉并恍惚的交错存在着。好像都是真实,又好像皆为虚假。
他并无能力去辨别,或许也无法分辨。
过多思考这些只会适得其反,不去怀疑,默默接受,然后随意上路,走一步看一步。命中注定的道路,终会显出。
挠挠头,男人坐在床边,回想有关记忆里父亲的一切,都很模糊,而且延伸出数不过来的可能,错综复杂。他完全不清楚哪个是最开始的,还是根本就不存在最初的。
脑海一片混乱,他闭上眼,放空心神。但凡多想一点都“头疼”无比,真麻烦。自己没有丝毫怀疑的想法,但那繁多数量的分支,已经不是正常能够接受得了。
和自己过往也一般如此,迷惘彷徨,无数答案交错纵横,却不知何为真相。谁知道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就是选择的注定吧。
他一瞥而过往昔,深深叹口气。现在得以喘息,也彷徨无助,连带过去似乎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今后当如何,兴许就是父亲这封信最终目的。其他都迷茫着,但父亲留下的这条路,劈开大雾,前路无阻,在尽头越来越远。
在驱散迷雾的时刻也一并带来混沌,诱人心神的深渊。
他的生命已在倒计时上,标注,不为所动即是自取灭亡。在身后的滚木,迫近,迫使脚步绝不停歇。
当下,跟随父亲留下的物件,赶鸭子上架,去追寻不那么重要的真相,便当游山玩水。看看那世界宏伟背后,为平凡无奇的生活撕开最后平静,为篝火再填薪柴。
是有那么点好奇了,男人轻笑声。笑容有点苦涩和牵强,然后才是释然。
从房间里翻出一个铁盒子,将那些信件丢进去,保存好。
现在对于父亲的去无从得知,或许是在自己几岁时就已经离开,还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又或者……“不该想这些的,哎。”男人摇摇头。
“他以前干什么的来着?……”
桌上寻人启事像梦幻般流动着光影,上面的照片反复变化,那人形高矮胖瘦,神态多变,或显年轻或年老色衰,身上衣物也随之改变。
直到那漆黑、藏匿在黑暗中身形浮现。头戴一顶诡异帽子,形如帆船,上面留下不少破洞,其中某孔洞还插着只钢笔;阴影中,隐藏面庞,一副眼镜挂在鼻尖,镜片闪烁寸寸寒光,往上漆黑空洞里,看不清眼睛位置,留下恍惚成片黑暗。
阴暗的脸庞上,似乎在笑,有那么淡淡的笑意,如同错觉。
下方模糊的字迹,在褪色,在溶解,凝结成黝黑圆珠,滴落墨迹,拖拽道道长痕,滑出整面纸,余下浅淡黑色纹路残留。
纸张上唯留一块浅黑墨迹,再无名字所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