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是去西亳接了陛下么?”张苹道,视线纹丝不动地粘在车辆上。
这下,漆汩心中警铃大作,只见张苹的马又向前迈了一步,漆汩立刻喝道:“大胆!还不退下!”
张苹一改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微笑着在往前走。
“嚓——”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蓄势待发,漆汩这边的禁军与长河的武士均拔剑出鞘,彼此瞪视,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千钧一发之际,漆汩本能地拎出二当家的玉牌信物,厉声道:“我以长河二当家的名义命令你——退后!!”
张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这个玉牌而发生改变,狐假虎威没能起作用,漆汩顿时意识到什么,立马看向那辆马车,问:“是哪位驾到了?”
“本不打算露面的。”声音耳熟,漆汩神色越发难看。
果不其然,少顷,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斯文白玉般的脸,平静地问道:“张掌柜是听二当家的话呢,还是听我的?”
张苹立刻道:“自然是听您的。”
“果然是你,三公子。”漆汩道,悄悄地握住了袖子里的袖箭。
元璧微笑着作投降的姿势:“饶命饶命,其实我们只不过是过来撞撞运气,没有非要办成的意思。”
“谁的命令?”漆汩问。
元璧不答反问:“还有别人么?”
二人对视,答案唯一且不言而喻——句瞳。
只有句瞳。
漆氿看来打定主意要姬焰的命了,兵分三路,这里来的是长河,那么另外两边呢?
元璧倏地收回笑意,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漆汩:“做生意的人最重视信用二字,说过的话必定要作数,恕罪,如今我既然赶到了,那么你们就莫想走了。”
漆汩不等元璧把话说完,早已意识到不对,立刻当机立断地转身爬上车夫的位置,甚至来不及发布命令,手下猛地一甩缰绳,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必须得拖得久一点!
那马一声嘶鸣,拉着车开始狂奔,禁军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成围栏阵势,欲拦住长河家的武士,身后远远地甚至还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漆汩不太确定到底元璧带来了多少人马,他驾着马车风驰电掣,紧张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始终有一道马蹄声紧跟不舍,漆汩不知道那是谁,他也没有精力回头看是谁,只能专注着向前狂奔,将一切都甩在车后。
这简直让他回到了那个秋天,也是有许多追兵在他背后,无论怎么跑,也只是困兽之斗,无法得到解脱。
然而那个阴影般的追兵还是追了上来,迎面分作两道岔路,漆汩赶紧一个急转弯,车厢猛地在路边的树干上狠狠撞了一下,发出即将分崩离析的嘎吱声,他一咬牙,拾了短刀狠狠扎进马的身体里,它痛苦地尖叫出声,一面嘶鸣一面因痛而狂奔,车厢像风筝一样左右摇摆。
但是这个追兵实在太灵活了,等到漆汩没听到多余的马蹄声觉得不好时,一回头,直接和四脚攀在车厢上准备掀帘的琥珀来了个面面相觑。
霜缟君竟然把琥珀派了出来?
这还叫没有必成之心?
漆汩暗骂不止,一下子分出驱马的一只手,想也不想地将袖箭对准琥珀,来不及瞄准就簌簌放了好几箭。
琥珀像只猫似的牢牢依附在车厢上,灵活躲避,竟然一箭都没中,漆汩一咬牙,干脆两只手都松了缰绳,直接将全部的袖箭放尽了。
然而心一空,还是一支都没中,但是这下,琥珀因为躲箭而没抓稳,眼看就要被疾奔的马车甩出去了,漆汩的心脏狂跳,浑身血液加速流动,然而事与愿违,在甩出的前一瞬,琥珀用一只匕首扎进车厢,以人难以完成的姿势将自己捞了回来。
见状,漆汩的血变得冰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正在向悬崖冲去。
琥珀看样子完全没把漆汩放在眼里,他直接将手探进帘子。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刻,一抹身影如神兵天降,剑刃向下凌厉地一砍,丝毫不拖泥带水,琥珀见状只得把手再伸出来以防断手,他终于注意到了马车正在找死,赶紧跳了下去。
漆汩一口气没喘尽另一口气就狗咬狗地追了上来,好不容易才抓住乱飞的缰绳,割断一根,马车顿时一晃,把漆汩石头似的甩出去了。
天要亡我!
哐当一下,漆汩砸在地上,痛得两眼发白,眼里只看到那马车还是失控地冲向粉身碎骨的结局,紧接着,来人利索地割断另一根缰绳,马已经完全拦不住了,直接掉进悬崖,而就在落崖的前一瞬,来人以倾泰山之力,愣是用人身把马车在堪堪蹭着边缘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人一转身。
漆汩:“靳樨!!!”
话音未落,琥珀已经握着之前的匕首,径直掠过伏地的漆汩,离弦之箭般一言不发地就冲了上去,人未至现飞出去匕首,接着又从小腿上抽出另外一把短刀。
靳樨只来得及远远望了漆汩一眼,獬豸剑立即出鞘,架住快得只有影子的匕首,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把匕首抛回去。
琥珀半空中改变身形避开,眨眼间,这两抹人影就“锵”地缠斗在一起。
漆汩记得靳樨曾经说过,琥珀在打斗的前一刻钟几乎无人匹敌,他顿时难以呼吸,之前忽略的血腥气腾上了嗓子眼。
如果靳樨在这里,西亳又怎么样了呢?
霜缟君又会在哪儿?
漆汩连呼吸一下都不敢,眼底赤红地紧紧望着靳樨与琥珀的一举一动,手指几乎要插进泥地里去。
琥珀一刀要插进靳樨胸膛,动作太快了,靳樨竭力侧身,也无法完全躲开,汗水渗进漆汩眼睛,顿时刺痛无比,然而只听“叮”的一下,短刀插进靳樨心口的黑铠,那也是柄神兵,寒光泛着虹彩,却被黑铠卡得严严实实,无法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