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城门。
三辆别无二致的马车整装待发,长鱼午扶着姬焰上了车厢,姬焰怀里还抱着一个神色木匣子,一丝缝隙也不见,如同天成,漆汩回头看了一眼硝烟顿起的西亳城内,狠下心,举弓向天上射出一发响箭,少顷,三辆车同时驰出西亳城,走向三条不同的路,俱向南方进发,都有一小队禁军与一只飞鹰在上空盘旋,一路跟随。
马车离开后没多久,终于,西亳城门轰地被撞开,连城墙也破了好几个窟窿,宣告城破。
内里竟然鸦雀无声,似乎什么人也没有。
“那女人竟然是唯一的硬骨头!”沫赫哈哈大笑,说,“没胆色的逃兵!中原由这等废物做主,不死才怪,儿郎们!!杀进西亳!!!”
骑兵得令,然而他们才刚越过城门,没走几步,看似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街上却猛地扬起数十条绊马索,领头的骑兵始料未及,如狂风中的草丛般接连倒伏,摔在地上。
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拉紧缰绳,数人挤在一起,打乱了骑兵的战势,而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间,又是一批流矢飞速而至,那些骑兵就成了靶子,被钉在地上,脚步紊乱,血弄脏了大道。
这些人只得暂时原路退出。
“怎么回事?”骚乱传进沫赫的耳朵,他皱起眉头。
斥候疾步返回,禀告道:“城里还有伏兵,用绊马索把勇士们绊倒了,街上四处都是土袋,骑兵难行。”
沫赫的手指在扶手上一敲,冷冷地笑了:“原来还没死完?”
他猝然抽出自己的大刀,道:“进去!不许退!”
“巷战的话我们怕是……”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被沫赫一瞪,立刻就没了胆子,缩回去了。
沫赫命令道:“一定要活捉那个小天子!”
没人敢反驳他。
而在城内,褚飞带着各色人马都埋伏在西亳的各个角落,房子、屋顶、树上、墙头、地窖……哪里都是,神出鬼没,这里一钻进去就不见人影,又从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的钻出来。
实在叫人猝不及防,更让沫赫这批习惯了大刀阔斧、一路高歌猛进的人马焦头烂额。
沫赫略焦躁地等着,但推进的速度实在太慢。
他明明就能看见那座上了年纪的恢弘宫殿,近在咫尺,却怎么也都靠近不了,倏尔,沫赫再也忍不住,翻身上马,狠狠地一夹马肚:“驾——”
靳樨一剑刺穿一名蛮子的胸膛,将褚飞从腹背受敌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多谢。”褚飞疲惫地将长戟支在地上,抹了把沾满血污的脸,“陛下走了吗?”
“嗯。”靳樨点点头,“沫赫亲自带人巷战,人太多了应该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我去紫微宫了,你……”
“我知道了。”褚飞打断他,“你去吧——”
靳樨只犹豫了一瞬间,便飞身翻上墙头,脚步声如雷动,就在这个小院子几十步开外的地方,数不清的蛮子正在靠近,正要离开时,褚飞直直地盯着院门,道:“薛将军应当已经去了,骊兄弟,人死后会去哪里?能找到桃源吗?”
没有回答,靳樨已经离开了。
此处空无一人。
三辆马车里里有一辆坐着姬焰与长鱼午,另外两辆则分别是漆汩和晋兰。
差不多快黄昏的时候,坐在车厢里的漆汩突然心一咯噔,莫名心脏空空地吸了口凉气,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殿下?”假扮姬焰与长鱼午的禁军忙来扶。
漆汩心里憋闷,却说不出口,半晌只好道:“无事。”
抬眼看去,只见天色渐暗,星辰已经隐隐地现出痕迹。
夜深时,马车突然猛地一颠簸,停了下来,漆汩和其他两个人控制不住,都直接一头撞上了车壁,发出“咚”的一声,他捂着头咬牙忍了,示意禁军不要说话,竖起耳朵谨慎地听外头传来的动静,不敢随意掀开车帘,透过帘子的阴影猜测,这里仿佛是一座树林。
好像来人人数不少,脚步声、马蹄声,一应俱全——
会是谁?
漆汩忽而想不出答案,他联系的人应该还有一些距离才是,而这架势,让漆汩觉得自己恐怕是被包围了。
屈指可数的禁军集结成防御的姿态,森然道:“来者何人!”
然而他们在来人面前完全不够看。
“请问车内坐着的可是天子陛下、殿下?”有人扬声道,“我们是长河家的人,奉命来护卫陛下安危。”
长河???
这个答案太出乎漆汩的意料之外,他不免一愣,况且漆汩手里还握着所谓“二当家”的信物,稍一思忖,他小心翼翼地掀帘子一角,却又是一怔——居然是位故人。
骑在马上的,是曾经梅风楼的掌柜张苹,
看起来威风凛凛,带着洋洋洒洒竟有一二百的人,火色四摇,人群之中,还有一辆马车,看起来仿佛平平无奇。
可是如今长河家已然押宝在句家身上,漆汩思念一转,颇觉来者不善——离开西亳前,以防万一靳樨曾教授漆汩拟声的门道,他与晋兰都学了此道,以此假扮姬焰,于是在出去前,漆汩提气,学着姬焰的嗓子说:“你去看看。”
紧接着漆汩又换回自己的声音应了一下,这才掀开帘子,招呼道:“张掌柜。”
张苹一愣,似乎没想到是他,接着很快恢复平静,笑道:“原来是二当家。”
漆汩还没说话,却注意到张苹的视线正在仔细地描摹漆汩身后马车的帘子,奈何那帘子掩得极紧,一丝缝隙也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