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音惊愕地忘了眨眼,精神有些恍惚,忽然感觉自己其实一直忽视了跟在靳樨身后的这位“师弟”,靳樨说“家属”,谁的家属?而在这偌大的紫微宫里,谁还能被称作“殿下”?阿七到底是谁?她仔细地望着漆汩的背影,蓦然腾起无数个猜想,每一个猜想都那么虚假、不可信。
长鱼午的神色明显是有话要说,他欲言又止,于是漆汩握了握靳樨的手,主动走向长鱼午。靳樨没有跟上去,退开十几步,独自立在褪色的大柱边,一言不发,腰侧的长剑泛着冷冷的光。
“薛将军,您的刀。”宫人说,把犹带血腥气的长刀呈上来。
薛音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却是放弃了追问,只是把长刀抓在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至多一刻钟不到,漆汩就重新站出来,天色寒冷,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一说话,热气就喷洒出来,晋兰跟在后面。
靳樨把大氅披在漆汩身上,他一笑,牵起靳樨的手:“我们走吧。”
长鱼午一开始准备收拾抱真殿,但漆汩拒绝了,说萼华殿便好,晋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径直把二人引向萼华殿,途中,漆汩没忍住道:“晋大人,你出生在西亳吗?”
宫道上空无一人,颜色变得苍白。
冷风将摇晃的瓦片掀翻在地,啪地一下,极为清脆。
“是。”晋兰答,“靡老是我的老师。”
漆汩一阵发愣,他也有许久没有听到“靡明”的名头了,他在哪儿?他找到了桃源了吗?
绕过墙角,就是萼华殿。
收拾得倒是干净,水井静静地立在院子里,银杏树的叶子尽数落尽,影子戳在灰暗的天空中。
“我就送到这里。”晋兰在门口停步,道,“三日后便是冬至,新岁岁首,午殿下准备了宴饮,如果一切还平安的话,请二位来赴宴。”
漆汩心神微动,应承下来。
“宫里的泉眼干涸了,热水只能再烧,二位若是要热水,要提前说。”晋兰又道,说罢,便一拱手,离开了。
她的语气平淡,漆汩听着却不寒而栗,紫微宫的泉眼建宫之时自然而出,绵延百年,竟然也会有干涸的一天。
二人吃毕晚饭,稍稍梳洗,漆汩换好寝衣,回来时看见靳樨正在灯下写字。
“写什么?”漆汩随口问,扑通一声迎面倒在塌上,打了个滚儿。
炭火筚拨筚拨,靳樨回头看他,露出柔和的神色:“你猜?”
“我猜?”漆汩四肢大张,打了个哈欠,“你是不是在和百里飐写信。”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靳樨笑了,说:“你猜到了。”
“那换你猜猜。”漆汩说,“午殿下又跟我说了什么?”
靳樨放下笔,走到塌边,俯身—下去,手掌几近漆汩后腰处,向上一抬,漆汩“啊”的一声惊叫,全身顿时失重,连忙伸手搂住靳樨的脖子,像溺水了似的。
“我不猜。”靳樨说,鼻尖磨蹭着漆汩的下巴,向上游走,嘴唇擦过漆汩的耳垂。
“痒!”漆汩赶紧推靳樨的胸膛,痒得笑了起来,脖子耳下有点儿发红,“说正事儿呢!”
靳樨从善如流地退开,从上至下凝视着漆汩。
漆汩别开视线吸了口气,又挪回来,说:“午殿下希望能悄悄把陛下带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陛下走,他就走,他已经和陛下提过,表哥一直拒绝,但最近不知怎的,忽然不说话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你哥的身体。”靳樨皱眉。
“我知道。”漆汩说,食指指腹搭在靳樨唇上,叹口气,“但是毕竟是长鱼午美好的愿望,不是吗?”
靳樨稍稍沉默,便道:“如果百里飐肯来的话,她会把陛下接走的,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
漆汩道:“我也这么想。”
俩人又沉默了,靳樨半晌不动,漆汩忍着密密匝匝的痒意再一次推他:“你写完了吗?写完了赶紧送出去。”
靳樨炽热的手掌按在漆汩后心,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下去下去。”漆汩催促。
然而靳樨还是不动,仍然眼也不眨地定定地望着漆汩。
最后漆汩没扛住,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才叫靳樨乖乖起身,把信叠好,吹了一声呼哨,海东青从天而降,带走了信,它雪白的身影和银白的月色融为一体,很快不见了,漆汩撑起身子,出神地望着,直到完全看不见它。
忽地,窗户“啪”的一下紧紧闭合,那盏灯被靳樨的掌风一扫,灭了。
紧接着,靳樨再次欺—身而来,夺去了他的呼吸,逼迫漆汩和他保持一致,几次,都是漆汩掐住了靳樨的皮—肉,才叫他不情不愿地微微放缓节奏。
“你——”漆汩呼呼地喘气,怒道,“慢点行吗!”
靳樨的热度若即若离,掀起漆汩的衣—摆,却不完全解开衣带,松松垮垮地—探了进去,漆汩全身过麻,却又在靳樨嘴唇的追逐下忘了控制靳樨的手,直到他被完全撩—拨起来,靳樨还只是认真地把吻—印上来。
“明天还要早起。”靳樨在间隙处解释。
漆汩的脑袋一阵发昏,险些没能解他在说什么。
“那、那怎么办?”漆汩晕晕乎乎地说,看起来什么都能给。
靳樨松了口,卷起漆汩的发丝咬在齿间,眯起眼睛,对漆汩说:“合起来就是。”
漆汩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靳樨把腰—带松掉了。
翌日漆汩慢吞吞地醒过来,摁了摁闷痛的额角,还没从梦境里脱身,然而一翻身就“嘶”了一下,霎时完全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