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樨难得地愣住了,接着不安地看向鹿后。
鹿后说:“我老是会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仿佛有人曾对你爹说,‘等我们重新相见时,我会带你去见她的,在我没来之前,请好好的活下去。’”
不等靳樨做出回应,鹿后又道:“方才我听见外头动静不小,是懋儿出了什么事吗?”
靳樨这时忽然反应过来,太子懋与太子忌乃是真真正正的血亲,于鹿后而言,兄弟阋墙无异于自己身上的两块血肉互相搏击,其伤害必会加倍,即便吴定如此执念,其内心苦痛也不可能重于鹿后。
鹿后深居简出多年,她会知道太子忌因何而死吗?
靳樨想着,嘴里却答:“只是一些小混乱,殿下一切都好。”
“那就好。”鹿后点点头,“我看见你,总会想起你娘,若你有时间,就带着你娘的剑,多来见见我吧。”
靳樨应了,起身准备告退。
无独有偶,就在大年初一的这天下午,太子懋前脚在神坛门口遇袭,后脚王陵就摸进了盗贼,据臧初打探的消息,那个盗贼被王陵守卫围攻,负伤遁走。子人真奉东宫令,全城戒严,巡逻的队伍多了不止一倍,上午还热闹过年的百姓没到天黑就全锁门躲起来,生怕引火烧身。
靳樨听臧初说完,默默良久,漆汩朝靳樨张开手掌,严肃地说:“应该就是这个。”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银亮的铁珠。
公鉏白啧道:“阿七的眼神也太好了,这都能找得着。”
“但看不出什么。”漆汩泄气,“这种铁珠应该随处可见的,大君子看清了是谁出手救的太子么?”
靳樨仍是摇了摇头,从漆汩掌中把铁珠捻走,指尖的剑茧在漆汩掌心划过,就像曾经琥珀的爪子在挠他似的,让漆汩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重新捡起话头:“子人真、那么多禁军、所有官吏、围观的百姓、神坛的神官。还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可能藏着人,这也实在太难猜了,会是谁呢……”
“当时事情太紧急了,没看到也是正常的。”公鉏白安慰地拍拍漆汩的肩膀,“那么今天又是哪位壮士要刺杀太子呢?是老大在王宫遇见的那个吗?”
靳樨:“不是。”
“吴定吧。”臧初答,“他以前是箭手。”
靳樨将铁珠捻在指尖,略沉吟道:“太子懋也会猜出来是吴定,吴定若要活命,就不能留在莒韶府上。”
公鉏白问:“太子怎么会让吴定好好地留在绎丹?他要斩草除根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假若吴定与软剑刺客都是密忌的遗臣,软剑刺客还勉强能说是绞杀有难度,那么要杀吴定那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臧初自言自语,“到底为什么呢?”
靳樨:“其余都算了,莒韶……太子应当暂时不会动。”
公鉏白:“为什么?”
“难道……”漆汩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太子是不是在冬至说,申家有意接莒韶回国,难不成已经……?”
“嗯。”靳樨点头,“父亲就是这个意思。”
陈、申以及鹿王后出身的姜国等,都是青帝大椿的信奉地,漆汩恍然大悟:“原来桌上的树枝是这个意思!”
公鉏白不高兴地看他们打哑谜,臧初摸了摸他的脊背,继而问:“还有几天?”
“说不准。”靳樨说,将手里的铁珠抛出,又擒回手里,“大概过几天就能到了吧。”
公鉏白又问:“那王陵的那个是?”
臧初刚要说“也是吴定”,但话没出口又犹豫起来,吴定刚刺杀完太子,跑去王陵干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刺杀失败去向密忌忏悔的吧。
“那天你是不是跟吴定说,”漆汩扭头问臧初,“说他的项上人头分量不够?”
靳樨捻着铁珠的动作一滞,臧初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漆汩,漆汩认真地说:“是不是王陵藏着什么他觉得一定可以打动你的东西。”
“绝对是这样!”公鉏白猛一拍桌子,把其余人吓得一激灵,“不是先王、也不是在围都之战中死掉的密竞,他们的葬礼侯爷都有看过,侯爷知道里头有什么,大君子,是太子忌!”
唯独太子忌下葬的时候,靳家一无所知。
“如果有什么东西陪葬太子忌了呢?”公鉏白激动地说。
臧初微微皱眉:“会是什么?”
漆汩与靳樨对视一眼,他们俩人都想起了大巫叫葛霄转述的传说——如果天下果真有五剑,按照五帝神兽的分布看,那么在肜国的就会是……朱雀剑。
难道朱雀剑就在太子忌的墓室里?
太子懋知道有这把剑吗?
“你是说,一把剑?”臧初看靳樨和漆汩意味不明地眉来眼去,不知想起了什么沉思起来,旋即重新恢复正常,道,“大君子既不方便,这件事便由我和小白去查。”
靳樨瞟了他一眼,道:“好。”
臧初便一拱手,拉着公鉏白就出门去了,他们这一走,直到入夜都没有回来,靳樨平静地吃完晚饭,又出了一趟门,摸了一张禁军流通的画像回来,画像把吴定画得惟妙惟肖,连脸上的伤疤都没有半分错漏之处,漆汩骇然道:“太子压根什么都知道。”
靳樨喝着茶,点头,漆汩道:“如果百里家一来,莒韶要回国,吴定怎么办?”
“可能会去找鹿后。”靳樨答,“鹿后看在太子忌的面儿上,或许会出手保他。”
漆汩想了想:“我最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你们家离开绎丹五年,按照常,他怎么也不可能寄托在你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