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迟怎么会有人!
漆汩一惊,飞速地放下火折子,旋即抓回外衣准备赶紧穿了离开。
“走什么?”池子远处水雾里有人说,声音听上去难得有些懒洋洋的。
漆汩:“……”
“嗯?”靳樨的嗓音被蒸得有些湿润。
“大君子怎么不点灯?”漆汩不安地抓了抓外衣,只得说:“我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
“嗯。”靳樨赞同地说,“我也这么想。”
漆汩只得先把烛台点着,暖融融的灯火将黑暗驱逐,终于在白雾里朦胧地照出一道人影。
老天!他都特地熬了夜且来都来了这时候跑算怎么回事!
漆汩一咬牙,便把外衣搭回架子上,硬着头皮真把衣服解了,试了试水温,小心地一步一步将自己埋进热水里,又停留在与靳樨相隔甚远的边角。
也幸好水雾缭绕得实在太浓,其实什么都看不太着,只能依稀看到靳樨似乎全然放松地靠在池壁上。
热水把这些入冬后钻进骨子里的寒气都驱走,漆汩只觉得一片惬意,香味像春日里的花丛一般,令人全身轻松,如登仙闼。
“绎丹很冷么?”靳樨问。
“确实有点。”漆汩老老实实地承认,“去年我就觉得了。”
“去年你住在哪儿?”靳樨问。
因靳樨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俩人秋毫无犯,所以漆汩放松了许多,道:“在沙鹿外的山上。那日,我对侯爷说有猎户的养父的确存在。”
“山里太冷了。”靳樨说。
“去年秋天,我在那座山上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位猎户让我借住了大半年,临终亦是由我送终,也算是父亲了吧。”漆汩道。
靳樨沉默不语。
漆汩压根没放在心上,忽然想起白日里的莒韶,于是道:“没料到韶殿下怎么是这么一个人。”
“不会像他表现得那么傻。”靳樨说,“他母亲早亡,自幼与舅舅关系亲近。后来正是这位舅舅和表哥,拼死将莒韶安然无恙地送出申国地界,辗转几轮,陈国、庸国都不愿让他留下。等莒韶入肜时,已是赤条条一个人,衣不蔽体,狼狈不堪,身上只剩下一枚证明身份的太子印鉴。”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漆汩问,补充,“除开是申太子之外。”
他能看出靳樨对莒韶总有些怜悯的意思。
“他曾经想拜一位武士为师父,可惜根骨不好未能如愿。”靳樨答。
漆汩觉得这位武士一定很关键:“是谁?”
“那名武士在申国未得重用,几番辗转后于庸国入仕,成为庸王身侧第一武士,最后为保护庸王而死。”靳樨说,“死在我娘的手里。”
漆汩想了想,谨慎地猜测:“难不成是无棣关那场变故里,老庸王身侧的武士?”
那位死在央夫人剑下、据说与央夫人相识的庸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