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互站着,还是谁也没说话,暮秋的风将桂花的花香气扫了他们俩一身。
靳樨来时如此匆忙,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今真的单独相对了,靳樨却仿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沉默起来。
好半晌,靳樨看了眼漆汩的屋子,问:“住得习惯吗?”
“很喜欢。”漆汩觉得这话问得有些没话找话,但还是答道,“尤其是这棵桂树。”
他莫名有些紧张,攥紧衣裳下摆。
半晌,漆汩斟酌又斟酌地开了口:“……骊犀。”
靳樨眼眸微微一亮,静静地等着下文。
“为什么是骊?”漆汩问。
“我母亲姓骊。”靳樨答,接着很自然地反问,“为什么是宁?”
“和你差不多。”漆汩笑起来,找回一些消失在大雪、生死、梦境中的熟悉感,忽然觉得靳樨和骊犀确实没什么分别,即使他们其实的确是同一个人,他认真解释道,“我母亲姓姬,这个姓不方便随便用的,所以宁念起来和娘的名字差不多的。”
靳樨点点头,是的,漆汩的母亲叫做姬翎,是先太子唯一的妹妹。
“桃花片很好吃,难怪我一直喜欢。”漆汩笑了一下,有些忐忑,“之前眼睛不好使,且浑浑噩噩的记忆不全,没有认出你,抱歉。”
靳樨盯着他,没有吭声。
漆汩想随口开个玩笑,于是又道:“也许你之前多说点话,我能更快认出你。”
靳樨还是没有吭声,漆汩越发忐忑,又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靳樨终于开口道:“嗯,无妨。”
“你……”靳樨说,又换了个称呼,“殿下。”
漆汩忽然觉得这声称呼恍如隔世似的,差点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浑身不舒服,勉为其难地受了这声“殿下”。
“殿下,你与我刚认识你时,一模一样。”靳樨认认真真地说,又问道,“殿下的眼睛……”
漆汩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笑着说:“神明赐福,似乎是全好了,也许是死里逃生的馈赠吧。”
靳樨一皱眉:“似乎?”
漆汩想说点什么,可惜他自己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切无碍。
“所以了先生真是……”漆汩斟酌着。
靳樨道:“是的。”
“很多人都忘记他了。”靳樨似乎对此有些疑惑,又道,“有朝一日,他会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的。”
这话说得略奇怪,漆汩此时又想起,道:“那么靡老……?”
靡明的声音似乎与那位司史相似。
“靡老确实是西亳的司史。”靳樨答道,“景天子驾崩后第二年,他就隐姓埋名地来了沙鹿,父亲、滑叔与我都知道,靡老也认出我来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他也认出我来了。”漆汩若有所思道。
靳樨盯着漆汩,忽然说:“抱歉。”
“啊?”漆汩忽然一愣,一时竟没有想明白,未几,他突然想,靳樨不会是觉得自己应当早些去猫房见他的吧,他看着靳樨的容貌,当年靡明果然没有骗他,骊犀确实是很好看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