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它听起来似乎是黄泉风格的东西,再加上“两界交汇”这个情景的暗示……要找熟悉冥土的老友问问吗
觉慧法师一时拿不定主意。
“生”与“死”
思前想后,觉慧法师还是将这条线索告知了主人家。
征求女主人同意之后,他给远在出云研究冥道的老友澄泰寄了封信请问有关于“荆棘之路”的线索。
老友的回信没几天就寄了回来,信封上还挂着一点出云的露水,觉慧法师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水渍,迫不及待地拆开。
老友的回信写的很简单,也响应了他的猜想。
“荆棘之路”确实是存在于两个世界交界之处的道路,人类一旦踏入这条路,就再也回不来了,只能永远的迷失在荆棘与黑暗之中。
“觉慧,你的水占卜向来是准确的,既然你能带着这个名称来问我,想必心里已经有些答案了。”
信中,老友澄泰这么猜测到。正如他所说的,觉慧确实凭借病人表现出来的如同失魂一般的症状,摸到了大致的方向——病人的灵魂不知所踪,只余肉体健在。
女主人一听澄泰大师说踏上此路之人永远无法回归,不觉红了眼眶。
她用期盼的眼神催促觉慧法师继续往下念,希望澄泰大师在信中下文写明了解决的办法。
觉慧法师继续念道:“不过这条荆棘之路并不是存在于人间世界和冥府之间的道路。”
不是和冥府之间的路,那是什么觉慧法师愣了一下,匆匆翻到后文。
“‘荆棘之路’连接的是人类和另一种生命维度概念的生物,是虫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之间的交界处。”
虫觉慧法师万万没想到这条奇怪的线索,竟然能和最近京中兴起的新风尚虫神崇拜搭上关系。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觉慧法师听说了不少有关这个教派的事情,也参与了神道统一的会议,心里下意识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没有立马念出来,而是皱着眉头,自己往下看。
“踏过这条路,踏过路上重重迭迭的黑暗,旅人如果没有迷失在寻不到方向的黑暗中,就能触摸到祂的真身,看见那片无人能想象出来的绝景。”
澄泰他是怎么对“祂”和这条路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就算他是研究冥道的家传大师,也不见得能在其他领域也走得这么深吧。
还是说……神道的某些老家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自己的立场。
觉慧法师整张脸几乎都要皱起来,皮肤挤出密密麻麻的沟壑,只把两个核桃大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看着信纸眼睛里冒着精光。
“这是一条身处在世界夹缝中,朝着‘光’和‘虫’之神朝拜的道路。”
觉慧法师的目光像饥渴的春虫一样,用极快的速度蚕食过底下的文字,似乎想从白纸黑字之间看到老友的真心。
澄泰甚至用上了朝拜这个词,足可以见到这个向来没什么信仰的老家伙被震撼的有多深了!
难道说荆棘之路上展现的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真正神明吗!
觉慧法师研究了一辈子神代故事,此刻他的身体几乎在颤抖,说不上是惶恐还是激动,女主人只能看见这位法师连白色的胡须都要抖动出一片模糊的残影了来。
许久,他才冷静下来,继续往后翻阅。
介绍完了荆棘之路的相关情况,澄泰大师笔锋一转,打探起觉慧手上的情况来。
“你认识的这些病人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踏入这样危险的地方”
“老家伙,这可不是能够轻易沾手的浑水。”
澄泰未免太看低他了,觉慧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在研究神明的道路上走了一辈子,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澄泰那个老匹夫写这句话分明不是担心他,而是想故意挑起他的好胜心,区区激将法,以为老夫会被这种小儿科的挑衅影响到
觉慧很不爽,有点想把手上的信纸扔了,看见女主人在旁边,又不好把脾气发作出来,只能忍了忍,再往下看——
“你以为我在担心你开玩笑!”
“我会担心你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看得最清楚,从来没做错过一个决定。”
从澄泰的文字里,能看出一个老头阴阳怪气调侃朋友时的样子。
“至于解决办法嘛……我都说到这了,该求人家就去求,天天顶着你那个虚名有什么意思。”
觉慧念了一半就念不下去了,这封信前半段还认认真真解释科普向答案,一本正经的他还有点不适应。没想到后半段又回归了老友的个人风格,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
他叹了口气,信纸在手里捏的发皱,折了两折,到底没丢掉,只是塞进了袖袋深处,像是眼不见心不烦。
“爷爷,您这封信真的能劝动觉慧爷爷吗”
澄泰大师的小孙子躺在和室的榻榻米上,大太阳天里身上盖着棉被,正侧头听澄泰坐在走廊里给觉慧法师写信。
“小子,对你爷爷还没有信心吗我跟觉慧那个老家伙打了半辈子交道,他什么脾气我一清二楚。”
澄泰把信装了信封里,随手封了一道冥道的气息在上面,权当是封口的火漆。
他冲着屋内笑了一下,苍老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欣喜,“别担心,觉慧接到这封信之后绝对会去找那个男人的,到那时候我娃仔的病就有救了。”
他的眼皮眯了一下,从两颗浑浊的有点泛黄的眼珠子里迸射出来无限的希望,就像是有两只跳动的火苗,迎着日光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