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兰瑟脸上露出担忧,他凑了过去:“没事吧,我看看。”
看着满脸认真严肃检查他眼睛的兰瑟,坎特斯忽然仰头亲了他一口。
“吧唧——”
“哐当——”
对面那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打翻了东西。
“抱歉,我马上就去处!”
服务员匆匆忙忙蹲下,他脚边淌了一地纯白的牛奶。
身侧的呼吸骤然急促,兰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以为坎特斯犯病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药。
“啪——”
被打翻的药瓶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里头的药片撒了一地,兰瑟眼瞳紧缩,被挥开的手背火辣辣的疼,他看见坎特斯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弯着腰艰难地呼吸。
坎特斯死死盯着那一滩牛奶,他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呼咧呼——”
兰瑟紧紧抓住坎特斯掐着脖子的手,拍着对方的背给他顺气:“嘘,坎特斯,看着我,深呼吸,我们深呼吸——”
一向行之有效的办法不知为何失效了,兰瑟急得满头大汗,喊着在场的工作虫员找医生,他拦在坎特斯脖子上防止对方自虐的手背已经被掐出了血。
“坎特斯,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深呼吸,吸气、呼吸、吸气呼气!”
怀中的雄虫止不住地发着抖,浅金色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兰瑟看见了被打翻在地的牛奶,像是濒死者尚存的余气,悄然地淌了一地。
“疼,好疼——”
兰瑟听见了坎特斯虚弱的呻|吟,这一刻脑中一个猜想缓缓成型。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刻意被他埋葬的记忆,流了一地的牛奶,雄虫濒死时的痛苦呻|吟,一切就这样在他眼前缓缓重合了。
兰瑟听见了坎特斯痛苦好似哀鸣的哭音。
那段刻意被他磨灭的记忆裹着被压抑的情感巨浪将他反噬,他想起了那杯杀死坎特斯的毒牛奶,那是他亲手放进去的毒药,见血封喉,死亡来得很快。
可坎特斯死得很痛苦,濒死的那一分钟他一直在叫疼,疼到让兰瑟每次想起都会觉得那一分钟无比漫长。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坎特斯要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瓶牛奶,他明明乳糖不耐,他一向最讨厌喝牛奶了,他闻到丝毫奶腥味都会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可为什么那一次却没有嫌弃,为什么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瓶毒牛奶。
原来重生的不只有他,这一切痛苦从来都不是他独自承受。
兰瑟看着怀中捂着肚子疼痛到蜷缩的坎特斯,泪水断了线般落下,口中一遍遍地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是我太蠢,我杀错了虫,是我太蠢,是我害你疼,是我,是我害得你,对不起,对不起。”
灼热的液体浇在他的脸上,滴落进他的眼中,身后颤抖的怀抱和一声又一声的忏悔将坎特斯从虚幻的疼痛中抽离。
他听清了兰瑟颠三倒四的道歉,他看见泪流满面的兰瑟,这些天不敢深究的真相就这样摆在了他的眼前,由不得他逃避由不得他犹豫由不得他抗拒,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秘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忽然的性情大变,看似的图谋不轨、费尽心思的蛊|惑、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重生后的兰瑟步步为营、精心为他织起了一张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蠢了,是我蠢到分不清真假,是我蠢到不知道我爱你,是我蠢到以为一切都能弥补,是我蠢……”
单薄的背脊颤抖,他哭得真是声嘶力竭。
他们纠纠缠缠太久了,一生听起来很漫长,它被分成了幼年、青年、成年和老年,他们正处于一生之中最热烈的时候,一生中能有几个七年,又能有几个不顾一切爱得轰轰烈烈的七年?
坎特斯朝着兰瑟伸出了手,这个拥抱代表着原谅吗?
不,坎特斯不知道,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像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
模糊的视线中兰瑟看见了坎特斯伸出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感激涕零地朝坎特斯张开手。
“砰!”
一声枪响,在一种惊慌的呼喊中,兰瑟低下了头,他看见胸前溢出的血花。
“兰瑟!”
兰瑟看见坎特斯瞬间煞白的脸,他想笑着安慰却发不出声,越过坎特斯的肩头,他看见了举枪袭击的布莱恩,一脸癫狂地叫嚣着去死。
“砰砰砰砰砰!”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兰瑟猛地扑倒了坎特斯,他听见了破空的风声,还有子弹射入身体的响。
他看见身下坎特斯惊慌失措的脸,他想安慰对方,想说干嘛露出这种心碎的表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滩血污。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啊啊啊啊!!”
子弹早已经打完了,可布莱恩仍旧疯狂地扣动扳机,姗姗来迟的保安将癫狂的他压倒制服,他被反剪双手压倒在地,可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冲着坎特斯和兰瑟的方向大喊。
“下贱雌虫,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坎特斯是我的!坎特斯是我的!”
爱而不得的怨化为浓烈的恨,割裂的两种感情将布莱恩的灵魂撕裂,他变成了一条疯狗,两辈子的折磨早已经让他发了疯,他得不到的就亲手宁愿毁掉。
“我们一起下地狱,坎特斯我们一起下地狱!”
“哈哈哈哈,坎特斯,我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