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日子再难过也就这样了,他重新去找活干,挣钱,还债,只是那群催债的人根本不放过他,逼着他,威胁他。”
路恒之倒水的动作一顿,却不料后面的话更让他沉默了。
“最终他从楼顶跳了下去,安安那时候才五岁,亲眼看着他爸爸从楼顶跳下来,死在他面前。”
路恒之突然想起,沈实安那天晚上闯入他房间时说过,他有点恐高。
“后来安安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夜整夜的梦魇,哭闹呕吐,高烧不退,等他在医院里醒来,就只记得叫妈妈,其他东西都忘了。”
“虽然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我毕竟是他的妈妈,我的私心让我不得不对你说这些话,阿姨想求你,不要在他只剩自已一个人的时候离开他。”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下一片银白。
路恒之沉默了很久,没想到,最后他会以这种方式了解沈实安的全部。沈实安的背景一同他的过往经历,被完全剖析展露在他面前。
步问梅再次说:“按安安的性格他是不会向别人吐露自已的事情,所以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阿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拜托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自私……”
路恒之没让步问梅的话说完:“阿姨,您放心吧。”
电话挂断的那刻,路恒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底翻涌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路恒之重新进房间,借着暗光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才出门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解酒药。
待他回到家中,客厅的餐桌上正坐着一个人。
路恒之脚步一顿,放下钥匙朝他走过去。
“怎么起来了?”
沈实安耷拉着眼角,浑身像蔫了的茄子,低垂着头,只有几根睡炸了的头发还硬挺的翘着,周遭气氛比较低沉。
路恒之又扫了眼四周,看到卫生间还开着的灯,“又难受了?”
沈实安点点头,又嘟囔了一句。
路恒之在他身前蹲下来方才听清说了什么——“你去哪了?”
沈实安半闭着眼,头一抬,对上路恒之的视线,醉酒后的水雾模糊了眼中的锐利。两人对视良久,沈实安听到路恒之轻笑了一声,耳朵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路恒之刚想伸手揉他的头发,面前的人突然又躲开了,路恒之笑容一僵,很快又若无其事把手放下来,柔声哄道:“去买药了,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倒了水放在沈实安面前,又拿了药放他手心。想起先前沈实安喊他爸爸以及刚才他的反应,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爸爸。”
这两个字似乎是某个晦涩难念的词,从沈实安口里说出来显得格外陌生,所以小心又谨慎。
“爸爸——”
心疼之余又有些好笑。
“沈实安,明天还记得你现在说过的话吗?”
空气里一片寂静,半晌,眼前的人头一歪,双眼已经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