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暮骤听顾寒州提起此事时,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看顾寒州的表情不似玩笑,方才不得不相信了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凭什么?”崔云暮皱眉道:“且不论当初在我酒中下毒的事情,光是他当街杀人,已经人尽皆知,皇上不仅不罚,甚至要赏,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崔云暮倒不是为了非要给宋忆娇讨回一个公道。
无论她背后是谁,与虎谋皮,总要有被虎吞入腹中,连骨头都嚼碎的心理准备。
但顾辞书同她一样,该是输家,却并未受到半点责罚,自己知道尚且不忿,若宋朝知道,更是不知心中会如何去想。
“陛下不觉得这是赏赐。”
顾寒州沉声道:“他封了王只代表一件事,皇上要给他封地,让他远离京城,日后也不参与日后的夺嫡之争。”
他顿了顿,犹豫道:“你该知道,当初我所做之事,断了他日后的继位的可能。皇上因此才网开一面,未曾再度处罚的如今对他的看似是赏,却又与罚相同。”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索性以赏代罚,皇上只是不愿事情闹得太过难看,再让后人或是史官诟病。”
崔云暮闻言冷笑道:“什么以赏代罚,手中兵权过千者,若无诏令不得随意出京去往三关之外,否则便算是谋逆之罪。皇上无非觉得将顾辞书的封地远离京城,我们便没法子去寻他报仇罢了。”
“他不是要罚顾辞书,反倒是要保他的性命。”
崔云暮如今已经明白,帝王之心难测,面上再和气,一朝没了利用价值,便还比不上身旁伺候的太监。
没由来的,崔云暮想起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留言。
顾寒州暗中杀害了顾明川。
当初崔云暮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再加上那时他们一家子忙得焦头烂额,崔云暮也没空纠结其中真假。
如今想来,顾明川本就常常与顾辞书来往,会不会两件事中,也有某些道不明的关系?
“为何这般看我?”
顾寒州放下手中杯盏,眸中带笑:“他如何做,是赏是罚,非我能左右,你若真想要他性命,待过上几年,事态平缓,我可让宋朝去亲手雪恨。”
“不是这事。”崔云暮摇头道:“我是有一件事情不明。”
“什么?”
“皇上心思如此缜密,再加上知子莫若父,他该对手下皇子的行踪了若指掌才是,为何陛下像是…全然不知呢?”
“你指什么?”
“当初顾明川的死便没惊起太大的水花,虽市井流言都说是你…可陛下到底只按照自缢来解决了此事。”
“他同顾明川没有多少父子情谊。”
崔云暮却坚持道:“即便没有父子情谊,若陛下当真如同王爷口中所言,想要日后不被史官诟病,至少也该面上查一查,除非他不在乎。”
“若他不在乎,为何非要这般保全顾辞书的性命?”
崔云暮始终不明白皇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若说他不念旧情,皇后至死,即便已经同他离心,却始终都稳坐皇后之位,顾辞书犯下再多错事,也不曾出面责罚过一次。
若是说他念及情谊,顾明川于他而言,似乎无足轻重,更无关痛痒。
死便死了,还不如当初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闹出的动静大。
便是家中养的一个小小狸奴,十数年都该养出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