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人”与设立“眼睛”之始,乃是为监视那些名门望族和各大世家,以防其势力过大,行不轨之事,毕竟前朝之亡便是前车之鉴。然而时至今日,于朝堂纷争之中,这些位高权重之辈常借“为国尽忠”之名行滥用职权之实,“眼睛”倚仗权势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上面人”亦借此权柄排除异己,诬陷构陷,就连御史大夫亦难以幸免。而今,帝王远征南蛮而无暇顾及朝政,他们岂不是更加肆意妄为。
“清算前朝乱党”恐怕只是手段之一罢了。
若要深究,鼎烨建国不过十九载,且不说朝中那帮老臣多半曾是前朝旧部,便是田下年过三旬的百姓,也皆是自前朝而来。如此,他们是否也算作余孽?
前朝与现今毕竟同属一族,若真要清算到底,其下场必定是自毁长城。这背后,想必隐藏着诸多阴谋。
龙胜武知,夏战旗又岂会不知。
夏府虽有帝室为倚仗,然其财富之巨,人脉之广,亦足以敌国,自是引得无数人侧目。其父正因如此遭奸人所害,身陷牢狱,夏战旗岂会重蹈覆辙。即便在自家府邸,言语之间,亦不敢对上面的人有丝毫不敬。他不敢想这自家府邸内有多少“眼睛”。
除家人外,唯龙胜武能明夏战旗言外之意。清空之庭院,及此桌棋局之人,显然亦为夏战旗为此的别有用心。
……
龙胜武沉凝片刻,缓声道:“如此说来,夏大哥突然提及这唐不问,莫非是认为他与那帮前朝余孽仍有牵连?”
夏战旗不疾不徐地说道:“他是否与此事有关,已无足轻重,关键在于,他的现身恐怕会给我们几大家族带来诸多麻烦。”
“此话怎讲?”
“昔日陛下对前朝余孽极为重视,举国上下倾力追讨,上面人岂会不知你放走了一个唐不问。”
龙胜武眉头一皱,多年前的旧事,原来他早已知晓。夏铁铮和夏虹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越发凝重……夏战旗则继续说道。
“时至今日,对于乱党余孽,仍不敢有丝毫懈怠,唐不问竟然还能安然无恙,且对消息了如指掌,此时寻到你,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龙胜武眉头微皱,声音压到最低,“难道,又是上面的人蓄意谋划,诱我入彀。”
“并非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人。”
夏铁铮一脸嫌弃的补了一句:“你缘何仍旧自恋如斯?”
夏战旗目光重归棋盘:“从第一步,就已设下此局了,此刻动用这颗棋子,必是欲引发动荡啊。”
众人皆明其深意,不再言语,目光复又落于棋盘之上,只见须臾之间棋盘中已满布黑白棋子,胜负难料。
一旁夏铁铮应和道:“这每一步棋皆如一场决断,稍有差池,或许地覆天翻。”
伴着最后数子落下,棋盘局势渐趋胶着,再无余地,棋局中的暗流涌动,恰似也昭示着他们即将遭遇的。凝视着棋桌上的棋子,顿感自己仿若亦是其中被牵扯的一枚。
夏战旗:“依我之见,不如以和局作结罢。贤弟棋艺仍旧精湛,心性似是亦有所转变。”
龙胜武起身抱拳:“九载岁月,我历经生死,方悟责任之重。今日前来,非为逃避,实乃为了担当。”
庭院中风势渐缓,似是天地亦为此时刻而宽慰。
夏战旗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贤弟也并非信口胡诌之辈,你我之约定,可还算数?”
“胜武,须臾不敢忘。”
“嗯,天色渐晚,你方归且历经数场激战还未得闲叭,快回去好生歇息。然联姻之事,关乎重大,我能否放心将虹儿交予你,还需看你日后之作为!”
“胜武谨记!”
龙胜武拱手作别众人。
夏虹姣好的面容上尽是酸楚:“兄长,你们此番,又拿我做挡箭牌了。”
“家国所拘,迫不得已吗。”
夏铁铮凝视着棋盘上杂乱无章的黑白子,言道:“不是,你们这下的究竟是五子棋还是围棋。”
夏战旗哼哧一笑:“我也不知道。”
“……”
“然与我下棋之人却并未问我,那还重要吗。”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