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芷揭开锦被,全身已是香汗淋漓,纱衣湿透,颇为狼狈。
不过杨飞更惨,老脸苍白,黑血不断自伤口渗出,将锦榻大半染成黑褐之色。
“杨大哥,杨大哥!”朱玲芷焦声疾呼。
叫了半天,杨飞幽幽醒来,气若游丝道:“玲芷姑娘大恩大德,在下,在下……”白眼一翻,死活难料。
朱玲芷泪水再次落下,抓住珑儿,喝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珑儿颇为委屈道:“公主,他是刺客,哪能让御医诊治?”
朱玲芷六神无主道:“那怎么办?”
珑儿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自己治了,这箭上有毒,只要剜出箭头,解去箭毒,以杨公子的武功,自会没事了。”
朱玲芷道:“这剜箭头还好办?可是这解药该哪里去寻?珑儿,你去试试能不能找那些侍卫弄到解药?”
珑儿道:“那些侍卫正在怀疑咱们,冒然前去,不是更增嫌疑?”
朱玲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对了,不如我用这毒箭刺伤自己,再请御医前来医治,到时多配几副药方即可。”
珑儿大惊道:“公主千金之躯,岂可为了一个男子冒此风险,万万不可。”
朱玲芷毅然道:“我意已决,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救杨大哥了。”
珑儿再劝道:“可是公主找何藉口说自己受了箭伤?”
朱玲芷道:“你去拾几枝流矢,就说本公主在宫中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被箭头划伤肌肤,那些侍卫定然不会起疑。”
珑儿望着杨飞,叹道:“他何德何能,能让公主如此垂青?不过公主……”
朱玲芷挥挥手道:“你勿须多言,先去看看玲儿那小妮子为何还未准备好热水。”
门外玲儿嚷道:“公主,玲儿刚刚去御药房拿了些金疮药,被那些侍卫盘问半天,现在才脱身。”
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尚有余息的杨飞上身全裸,那两截箭头瞧上去触目惊心。
朱玲芷拿着锋利的小刀,向玲珑双姝道:“你们谁来?”
二姝异口同声道:“奴婢不能。”心中皆想万一将杨飞给剜死了,自己恐怕罪责难逃。
朱玲芷再三催促,见二女仍互相推诿,一咬贝齿道:“本公主自己来。”
“啊”昏迷中的杨飞活活痛醒,想要大叫,口中却塞满布条,连四肢亦被人紧紧缚住,哪能动弹?
他心想自己定是咯屁着凉,在地府被铐住享受十八般酷刑,现在只是牛刀小试,更厉害的刑法还在后面呢!
朱玲芷剜了半天,总算将那两截箭头剜出,她紧张至极,完事之后全身虚脱,再无余力。
杨飞前后痛醒三次,实乃生平第一活罪。
背上伤口由玲儿敷药包扎,屁股上面的是珑儿所为,便由她处置,她生平第一次脱男人裤子,自是俏脸绯红,忙活了老天,方才搞定,最后合力将杨飞移到侧室榻上。
换去床单锦被,开窗散去房中浓郁的血腥之气,已是日上三竿,二女试试杨飞还有气息,总算松了口气。
箭伤既祛,以杨飞的武功,运功驱毒亦非难事,不过他陷入昏迷,体无真气,毒素根本无法自行驱除,这恐怕亦是他新练神功弊端之一。
到了下午,恢复过来的朱玲芷正欲实行她那自残身体,舍己救人的壮举,事情忽见转机。
珑儿到御药房去弄解药,无意听到此处新来御医乃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她思起朱玲芷说过杨飞有位夫人娘家亦姓南宫,连忙回去向朱玲芷禀告,看看二人是否亲戚。
无巧不成书,朱玲芷听到杨飞的舅兄在此,自是大喜,谎称身染小恙,将南宫逸请来。
南宫逸昨晚趁乱将梅云清二女送离皇宫,一直心忧杨飞,此刻见到这家伙大难不死,大喜过望,区区毒伤,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南宫逸本想将杨飞送出宫去,转念一想太子遇刺,宫内宫外乱成一团,京城必要大肆搜捕,杨飞重伤之下,反在皇宫最为安全,因为任谁也想不到他会藏身在一名公主房中。
梅云清亦与姚柳青觅得藏身之处,得知杨飞无恙,芳心大慰,连对这家伙栖身公主寝宫的艳遇也未放在心上。
梁芳那晚命韦兴在杨飞住处伏下重兵,自以为可一举击毙杨飞,没想到被这小子逃脱,他现在倒巴不得杨飞逃得愈远愈好,免得泄露自己的阴谋。
故而在宫中搜了一日一夜,便转到宫外,对那名千户报称宁平公主宫中之疑点亦未在意。
梁芳第二日前去探望太子,见朱佑樘只剩半口气,离死不远,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一死,万贵妃便可名正言顺的劝皇帝立兴王朱佑杭为太子,忧的是万一太子活过来,自己奸谋败露,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杨飞居于深宫,不但有玲珑二姝贴身服侍,还有朱玲芷深情相对,当真如坠温柔乡,心中矛盾之极:既想早已脱困,又盼多留时日。
朱玲芷知他乃行刺朱佑樘的刺客时,还伤心了几日,她在这深宫之内,唯有朱佑樘待她如同亲妹,可杨飞竟是凶手,让她情何以堪。
杨飞再三解释自己只是伤了朱佑樘皮毛,朱玲芷后来见朱佑樘精神愈好,方才稍稍相信,待问杨飞是何人指使,杨飞不欲拖她下水,故而一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杨飞在宫内住了七八日,伤势已然大半痊愈,闲来无事,便在宫内无人之处耍耍剑法,舒展舒展筋骨。
那柄蝉翼剑自从沾上朱佑樘的血迹,剑身那如蛛网的脉络皆成鲜红,看去怪异之极。
杨飞真气凝聚,内息流转,所至之处,余毒尽消,剑势愈凌厉,每出一剑,气劲必在身前爆开,若非不敢毁坏这宫中器物,此处早已面目全非。
久而久之,蝉翼剑似有灵性一般,生出一股无名之力,牵引杨飞练剑不休,那一招招剑法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施出。
此刻已不是人驭剑,而是剑驭人。
蓦地,蝉翼剑光华大作,随着剑身的舞动,在室内幻出一幅血红色的地图,一眼看去,便知那是一座海中小岛,岛上标了不少箭头,指向正中一个红圈,上面书着五个血红大字:天下第一剑。
难道这就是蝉翼剑的秘密?杨飞刚刚生出这个念头,那幅地图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