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际,熙熙攘攘的人声终于弱下去。
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土地,散出的热气将四周变成了蒸笼。
人身上的汗臭和野兽身上的腥臊混杂在一起,被热气一催,简直熏得没法儿睁眼。
宋弃坐在铁笼角落,浑身浴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他举起两只变小的手,茫然地想,这是几岁来着?
砰——
铁笼被人踢了一脚。
笼身震荡着晃了晃。
“老三,你好样的,居然敢把我特地给父皇准备的白虎打死了!”
笼外,十五岁的宋鼎双手叉腰,脸庞扭曲。
“我说没说,让你驯服它,是驯服!不是让你宰了它!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他烦躁地走来走去,间或踹一脚铁笼。
宋弃对面的羌族奴隶抱头缩成一团,似乎怕宋鼎怕得不得了。
宋鼎见宋弃不理自己,凑近咬牙切齿道:“幸好我还有一头熊,明儿你认真点,不准伤了它,还要教会它向人屈身献礼,懂了吧?”
他得不到回应,气急败坏又踹一脚铁笼,“小杂种!今儿你不用吃饭了,等明儿驯出成果了,我再准你吃饭!”
宋弃想起来了。
这是十二岁的时候。
严帝寿辰,宋鼎说要与他一起为严帝准备一份特别的贺礼。
此处是宋鼎私宅里的斗兽场。
宋弃一眨眼皮,周遭场景立时变换。
烈日当空,好大一轮挂在天边,明晃晃,亮得刺眼。
高墙上的栏杆后,坐着黑压压的人群。
宋弃站在斗兽场中央,脊背被太阳晒得烫。
在他正对面,是一个黑漆漆的门洞。
他看不清坐在高处的人的脸。
他甚至不敢确定坐在那里的是人。
忽然,人群爆出欢呼。
门洞里走出一头足有两个他高的黑熊。
熊掌比他的脑袋还大。
宋弃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动也不能动一下。
在黑熊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下意识转身抓起一旁长桌上的肉块往远处扔去。
黑熊被肉块吸引,脚步慢下来。
长桌上,摆着带血的肉块,蜂蜜糖浆,竹笋鸡蛋,还有条软鞭。
没有匕。
昨天他用匕剖开了那条白虎的肚子。
今天宋鼎就把匕收走了。
宋弃开始四处乱扔蘸了蜂蜜糖浆的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