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春向来比别处来得早。
翠明湖湖畔的柳枝才吐出新芽,湖上画舫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午时刚过,丝竹管乐声阵阵随风传上岸来。
陈卫理站在岸边,想今儿天倒好,也不知道昭阳身子爽利没。
这会儿往宫里递信,等她出来,怕是到晚上了。
晚上游湖自然也有晚上的好。
但又看不到这样的天光……
“陈四,什么呆,哥几个儿特地给你包的画舫洗尘,斥了巨资的,还不快上去。”
“陈四,陈四?”
“胡小爷,四少癔症了。”
“啰嗦什么,直接把他架上去。”
两个锦衣少年一左一右架起陈卫理,笑嘻嘻跳上画舫。
画舫里,也有几个随船附赠的乐伎舞伎。
船上管事来问,要不要点几支曲子听。
胡佴和其他人都说:“什么话,钱都花了,不听白不听。”
陈卫理远远坐在窗边,拎起酒壶,倒了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胡佴抓把瓜子,凑过去笑道:“哟,到底是出门一趟,办了实事的人,瞧这气势,跟咱们是不一样了。欸,跟哥几个儿说说,替太子去江南督办赈灾事宜,是不是特威风?那些地方官见了你,是不是都赶着巴结奉承你呢?”
陈卫理没好气:“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胡佴把瓜子往盘子里一撂,拍拍手:“我又怎么了?好奇还不行了?”
陈卫理懒得理他,他倒来劲了:“你说你,替太子秘密下江南,连学馆那里都瞒着。你是没见夫子现你接连缺席时的那张脸,一天赛一天黑。前儿你回来,知道你是领太子旨意去外地办差,夫子那张脸才变回人的颜色。”
“你就好命了,出去一趟,差事办得漂亮,几处长脸不说,连根本没参加的年末考核,都拿了上等。可怜我们几个,点灯熬油,眼睛都念瞎了,才堪堪得了个中等。”
其他人跟着附和。
陈卫理心烦意躁。
他根本没做过那些事。
原以为,回家等着他的是一顿板子。
可已经从他这里知道实情的太子表哥拉着他爹在书房待了一晚,再出来,他就成了代太子表哥去江南赈灾的“功臣”。
祖母夸他能干,母亲夸他厉害,连平日不爱搭理人的姐姐都对他道了声辛苦。
是好事。
只是,要他为没做过的事被人追捧,他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昭阳公主到!”
外面忽响起个颤悠悠的通传声。
陈卫理耳尖一动。
胡佴和其他人先来了精神,齐齐趴到窗边往外看。
“昭阳公主今儿也来游湖啊?”
“没听说啊,这周围的画舫全包出去了,没听人说有宫里人啊。”
“早知道会遇见昭阳公主,我就穿那件天青色襕衫了。”
“就你那张脸,把金子穿身上,公主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好好的,你骂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