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察言观色,向安合拉招呼一声,安静退下去。
安合拉坐回椅中,声音也高了:“你们一走就走了个十来天的杳无音讯,如今整个交趾都因图卡袭击育王手下而戒严,我这个做长辈的,难道不该担心?”
宋弃没耐心陪他打嘴仗,“图卡的人来寻仇了吗?”
安合拉怒涨的情绪被他轻飘飘打断,不上不下的,憋屈死了。
“还说呢。”安合拉没好气,但还是回道,“他知道你死在县衙里,哪还顾得上管我们?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叫人从后山往县衙演武场上投掷野兽尸体,县衙的人不知详情,吓得半死。那个刘知府,见在他地盘上,丢了一个皇女,死了一个皇子,又目睹演武场被动物血雨清洗,更是吓了个半死不活。他甚至无视育王让他找出始作俑者的命令,坚称此乃天罚,是大大的凶兆,非要写请罪的折子往宫里递呢。”
还挺热闹,宋弃想了想宋鼎焦头烂额又暴跳如雷的模样,应该蛮好看。
“真写了?”他明知故问。
安合拉瞄他一眼,似觉他不该问这个蠢问题:“那么顺利倒好了,可惜被育王当场截住,以办事不力的名义将人关进了牢里。”
“听阿公的语气,对此很是伤怀。您跟刘知府交情很深么?”
“我怎么会跟他有交情!”安合拉欲盖弥彰,“只是刘知府在任期间,并不如何干涉我们族人生活,甚至他的家眷带头购置我们的皮货,算是予了我们不少方便。若他倒台,再派来的长官,还不知是何秉性呢。”
谎话连篇。
宋弃在宫里学的最早的一项技能,便是辨认真假谎言。
深宫大院里,无聊的宫人太多。
而他,爹不疼娘不管的异族小孩,是他们消遣寂寥时光最好的工具。
“三皇子,你的眼睛真漂亮,奴才想凑近瞧瞧。”
当他认了真,以为终于有人愿意接受他,欢欢喜喜应下后。
宫人留着尖利指甲的手捧着他的脑袋,左右看两下,然后拇指移到他眼皮上,重重按下去。
又有一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嘴,让他无法出声。
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黑暗落下,比眼睛更痛的是宫人们接下来的嬉笑和责骂。
“小蛮子!以后再不准睁着那对抬眼瞧人,以后就给我低着头走路,听见没!”
手上的力道随着话音落地而逐渐加重。
眼球被火灼过般的刺痛自那过后,似乎永远烙在了眼底。
只要有人对他撒谎,他的眼睛便会一阵刺痛。
*
安合拉的部落在山脚一处水草丰茂处。
地理位置好,马匹牛羊成群,怨不得图卡眼红想抢。
趁着冬天人都惫懒,打下来,等开春正好休养生息。
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安合拉不是吃素的。
宋弃不信安合拉,也不信图卡。
这俩人,一个嘴里虚虚实实,一个连面都不敢露。
真打起来,也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踩着冰霜在周遭转了一圈,部落里的人见了他,都恭敬招呼一声,然后低头避开。
只是变脸功夫学得不到家,他甚至不用刻意去瞧,眸光随便一扫,就能捕捉到他们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怨毒。
比起宫里人,这养气功夫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