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从窗外射进来之际,宋韫睁了眼。
入目是堵土墙,朦胧光线在黄褐色的泥巴墙面上留下一片光亮。
她眯起眼,觉得身体很沉,像压着铅块,喉咙疼痛难忍,似吞过针。
“你醒啦?”
有人带着寒风凑过来,粗声粗气的嗓音震得宋韫一个激灵。
她转头,蓦地对上一张离她极近的脸。
脸的主人像个野姑娘,圆脸宽额,披头散,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叫她想起九皇妹养的那只白毛幼鼠。
见她只睁眼看人,却不说话,野姑娘直接伸手摸上她的脑门,用怪腔怪调的北玄话嘟囔:“怎么啦?睡傻啦?说话啦!”
宋韫瞥到野姑娘浓眉竖起,神态颇为凶狠,疑心要挨打,便瑟缩着往厚重的棉被里躲了躲。
她记着她和陈卫理为甩开追兵,从山道跳下,入水后上岸,在道上的追兵下来找人前,他们摸黑沿着河道跑了许久。
后来……后来她实在跑不动,就求陈卫理停下歇一歇。
她太困了,一坐下就忍不住打起盹儿,再后来的事,就怎么也不记得了。
野姑娘的手像块冰,宋韫咬牙打着颤,鼓起勇气问:“姑娘,跟我一起的,还有位年轻公子,你……您见过么?”
野姑娘收手,眨眨眼,愣头愣脑的:“你说啥?”
宋韫看她眼底茫然,好似没听懂,心道,陈卫理绝不会丢下她不管,难道……出事了?
越想越有可能,她急得一口气没上来,猛咳出声。
野姑娘见状皱起脸,连忙闪身避开,还用手掌遮挡住口鼻,嫌弃地退避到几尺开外。
“你也病啦?你说话呀!你是不是也病啦!”
瞅着她如避蛇蝎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宋韫感到一阵难堪。
自重生以来,她已经很少见到别人如此直白的厌弃目光了。
她摇摇头,“我没有生病,我是呛着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位老人。
老人和野姑娘一样散,穿黑色羊皮长袄,满面皱纹,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姑娘,是不是我这孙女吵醒你了?”
野姑娘听到动静,垂头走到老人身后站定。
宋韫听老人一开口,竟是很连贯的北玄话。
虽口音有点怪,但至少证明他懂北玄话。
是他们救了自己?
可,只救了自己么?
宋韫忙问:“老人家,与我一道的年轻人,是我兄长,您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人认真听完,语气迟疑道:“那是你兄长?在,在,在是在,可他热得很厉害,阿妹怕传给你,就把他安排在隔壁住着。”
知道陈卫理也在,宋韫掀开被子,跳下炕:“老人家,我想去看看兄长。”
老人犹豫着没答应,野姑娘先冲出来,推宋韫上炕,嘴里还嘟嘟囔囔道:“上去,冷!上去!”
野姑娘举止野蛮,乎宋韫想象,手软脚软的她没防备,扑通一声就仰倒在硬邦邦的布枕上。
枕芯里不知填充着何物,硬的硌人,碰撞过后,宋韫的脑袋嗡地一下直懵,眼前也飘起红色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