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走得踉踉跄跄,东摇西晃,往前看,陈卫理的步子也乱,但跟比她,还是好多了。
半搀半扶还没走出百米,忽闻前方马蹄转了方向,离他二人越来越近。
陈卫理心中一惊,暗道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定是他们追上马车,觉是“空城计”,回头来寻人了。
这样看来,那伙人果然是来寻他和昭阳的!
他猛地咽口唾沫。
生平头次遇到这等进退两难的惊险状况,整个人不由紧张地冷汗直流。
忽地,掌中软指动了动,陈卫理回过神来,想,不能慌,好不容易得到昭阳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他一乱,昭阳会怎么看他?
山谷回音将马蹄声传至四面八方,再送入在岩壁旁停住脚的两人耳中。
风声裹挟着铮铮铁蹄声,听上去满是杀气。
宋韫觉出陈卫理攥着她的手在收紧,她张张嘴巴,想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坏也不过是她跟追兵回去。
只要他能全身而退,等回京后,将宋鼎的所作所为告知父皇,替她做主,她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这篇话刚在腹中成稿,正要脱口之际,她身子一轻,整个人凌空而起,却是陈卫理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露在帽下的两眼圆睁,没等质问的话出口,就见陈卫理大摇大摆走到路的另一边——靠近断崖的那边站定。
断崖深不见底,在连绵不绝的山谷中,像张着巨口的兽。
宋韫瞄眼黑不隆冬的断崖,吓得直结巴:“四哥,你别做傻事,我……我可以跟他们回去,你想想舅舅舅母,还有老夫人,他们……他们还在京中等着你回去呢……”
她自小被陈皇后养在膝下,太子哥哥待她至亲,念她外祖家远在晋北,还大方将自己的母舅陈家与她分享。
宋韫为显亲近,有时也会随宋昱称呼。
陈卫理摇摇头:“你想哪里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举目望着面前黑魆魆的断崖,正色道:“昭阳,四哥说带你回京,就一定不会让旁人把你夺走。”
不远处的弯道后面,马匹打着响鼻缓缓露出辔头,宋韫从陈卫理臂弯看过去,刚好瞧见两张呲着牙的马嘴,顿时骇得喉头一紧。
“四哥!”
伴随着宋韫的小声惊呼,陈卫理咬紧后槽牙,纵身往断崖下一跳。
白日赶车时,他侧目探察过。
崖底并非黑夜里看去这样深不可测,而且有条宽阔长河。
两岸虽依旧是乱石丛生,但河水并未干涸,若方向没错,跳入河中,至少可以暂且不被捉住。
宋韫的惶惑淹没在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中,随即是刺入骨髓的寒意。
前世濒死前的窒息感卷土重来,一点一点掠夺着她残存的神智。
浮出水面后,陈卫理抱着宋韫拼命向岸边游。
宋韫身上的灰袄是棉花絮的,泡水后沉得似铁块,坠得她举步维艰。
一上岸,陈卫理立刻替她除去头顶棉帽和身上棉衣。
再摸她胳膊,现她内里的衣服因棉袄护着,倒没湿透,不由长出一口气。
头顶山道边亮起一片火把,有人高声下令,语言陌生。
宋韫捂着胸口,侧耳凝神听了一会儿,对陈卫理说:“是交趾土话,他们似乎打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