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轻巧跃下马车,抱出宋韫,探手摸出腰间马鞭,连马带车牵到悬岩外的山道,朝着马屁股奋力一抽。
马挨了鞭子,嘶鸣着挥蹄朝前狂奔。
陈卫理攥着马鞭,返回宋韫身边,摸摸她胳膊和脑袋,现她在慌乱中,也没忘记戴帽穿袄,稍稍安心。
他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到悬岩深处的石壁后蹲下,刚藏好,岩外一队人马疾驰而过。
宋韫贴在寒冰似的石壁上,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陈卫理探出头,借着微弱雪光,看见过去的队伍人人黑袍负箭,不像城中营军,倒有点像后山上的那群神秘来客。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目的如何,心中难免嘀咕。
观其装扮作风,搞不好是有些气候的山匪。
不过,山匪有胆量跟全副武装的军士对仗么?
越想越惊疑,陈卫理索性不再想。
毕竟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往前走。
在冬日的山谷过一夜,不是闹着玩的。
再拐两道弯,就有一户人家。
他来时还曾在那里借住,主人家只夫妇二人,年老体迈,心肠不坏,再借宿一晚,应当不成问题。
宋韫攀着石壁,小声问陈卫理:“四哥,现在怎么办?”
陈卫理有了主意,心也定下来:“还能怎么办?继续走吧。”
他的脚踝肿得越来越严重,能再坚持多久还是个问题。
他必须在脚彻底不能动之前,带昭阳赶到钦州驿站。
宋韫咬紧牙关随他站起来。
这两日她动脚走过的路,都快赶上前世一辈子走的了。
其实在成衣铺子后巷时,她的脚和腿就已失去知觉。
被陈卫理抱上马车那一刻,她虽然有点怕太过张扬,但心底其实是庆幸的。
她十四岁的身体穿惯了软鞋、踏惯了软毯,根本不知道以往在京中梅园赏的琉璃白雪,竟是这样让行路人恼恨的东西。
说来讽刺,若非前世有挨饿受冻的经历,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要放弃了。
两人凭着雪地映照出的光亮摸索着从黝黑的悬岩下走出来,迎风冒雪贴着岩壁小心前行。
陈卫理提出过要背宋韫,宋韫坚决不肯答应。
他昨晚一夜没睡,今儿奔波着跑动跑西,又是赶马车又是照顾她,她怎么好再让他吃力。
而且……宋韫仰头看着他身上单薄的黑色锦袍,用力咬了咬下唇。
下车匆忙,她随手抓了身边的棉袄和帽子,可忘了棉裤,他瞧见,二话没说就将肩头披着的灰袄脱下来给她围在腰间。
陈卫理脚踝锥心似的作痛,因怕加重伤势,撑不到钦州,听宋韫拒绝,也就不再逞能。
他拉着宋韫一步一步往前走,“昭阳,再坚持一下,最多两刻钟的路程,我们就能找到人家借宿。”
他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像说给宋韫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宋韫喘着气,说不出话,便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