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站在原地开了口,“小兄弟,看你气度不凡,想也是好人家的儿郎,何必窝居在这深山做见不得人的土匪呢?不如你将公主送还,投靠我,我会对育王说,你救助公主有功,他一高兴,兴许会赐你个好出身呢。”
陈卫理停在石块上暗暗休息喘气,听了对面人的一番“招安”言,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敢情隔着鹅毛似的密集雪粒,那人根本没认出他。
也是,这些日子奔波劳累,他着实变了些模样,只怕胡佴站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他。
宋韫趁他停下休息,迅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软皮水囊,费力拔了塞子递到陈卫理嘴边叫他喝水。
陈卫理低头张开嘴凑上来,眉眼弯弯和她对视。
宋韫看他不断瞟向雪帘那边的精壮大汉,眼底还浮着促狭的笑,结合大汉刚刚的话,有些明白过来。
她抿抿嘴,红润菱唇弯出一个弧度。
他身为尚书家最受宠的嫡子,上头还有一个皇后姑姑,哪用得着宋鼎“赐出身”。
“还笑呢,”宋韫收起水囊,靠近他悄声道,“倘若你被认出,你也得上宋鼎的追杀名单。”
陈卫理是皇后的侄子,他背后有陈家,有母后,而宋鼎代表的则是胡家,是胡贵妃。
胡贵妃和母后不和多年,若让宋鼎知道救走她的人是陈卫理,他还不趁此机会大做文章?
宋韫从前都不知道,宋鼎竟会是那么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推她前一刻,他那语气狰狞的指责言犹在耳。
“没有你,敏善将会是宫中唯一受瞩目的公主。”
“只有你从世上彻底消失,老糊涂眼里才能看见敏善这个女儿,才能知道敏善乖巧懂事要胜你百倍。”
宋韫恍惚。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讨厌她骄纵蛮横,原来为着敏善的缘故,他也在心底给她偷偷记了一笔。
喉咙经过水的滋润,陈卫理觉身上恢复了点力气。
他望着宋韫眨巴着浓黑眼睫的可爱模样,浑不在意地笑笑:“那正好,黄泉路上我和你也是个伴儿。你不是最怕精怪鬼神?到那时,我在前方为你探路。”
宋韫一愣,心中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见他笑得又好看又傻气,她别过脸,没好气道:“等到了黄泉路,我也成了鬼,哪用得着你探路?”
陈卫理瞥到她在帽下嘟起的脸,没说话,依旧只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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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房门被推开,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不是福豆,听动静,颇有些鬼祟。
宋弃阖目躺着不动。
他其实早就醒了。
宋鼎在隔壁的怒喝,以及他那位爱妾猫哭耗子似的哀鸣,他全听在耳里。
宋鼎的那位爱妾生得不和一一眼缘,此前在一一那里碰过许多钉子。
每每回房心气难平,就对着宋鼎莺莺娇啼,惹得宋鼎对昭阳痛骂不止。
有好几次,宋弃都不小心撞见那位看似娇弱的知府千金用眼睛冲着一一的窗口放冷箭,如今一一失踪,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可能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