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和宋严帝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可奈何后,都是一笑。
宋严帝放下筷子,故意道:“泼猴居然也会看书了,来,朕听听你怎么被气死的。”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陈皇后看看歪在榻上的丈夫,再看看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宋韫,微微笑着摇头叫宫人把碗碟端走。
“……父皇,您说,这是不是乱写的?梅妃娘娘也是交趾人,明明美的不得了。”
宋韫跪坐在榻边,攀着宋严帝的手臂追问。
听到那个人,宋严帝的眉头皱起,随即对上宋韫的眼睛,他复又展颜,卷起手中的书,抬手照着她的额头敲了一下:“朕被你烦的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宋韫抬手捂住嘴巴,在掌后瓮声瓮气地说:“那您看嘛,儿臣不说话就是了。”
小姑娘语调中的娇憨浑然天成,让宋严帝轻笑。
他扯下她的手,翻过来看着食指间的淡粉色疤痕,问:“说是老三帮你上的止血药?”
宋韫愣了愣,这个问题,当时不是已经问过了?
她瞥到被父皇卷成一卷的那本交趾地方志,点点头。
是想起梅妃娘娘了吧。
“老三……是个好孩子。”宋严帝突然出感叹。
这些年,他没怎么管过他们母子,倒也安安稳稳的,没惹什么乱子。
宋韫看父皇的关注点转移到宋弃那儿去了,眼皮猛地一跳。
她可不是来帮宋弃吸引父皇注意的。
“父皇,我不喜欢三皇兄……”宋韫想到那天他含着自己指尖舔舐的情景,脊背涌上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眼神,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跟宋鼎曾养的那条西域蟒蛇吞食猎物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宋严帝失笑,又用书卷在她额间轻敲一下:“故意跟朕作对是不是?朕刚夸他好,你就说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得罪你了?”
宋韫回想着宋弃在宫中的名声,随口道:“长得像座山,还爱拉个脸,听说读书也不行,做的文章可差了。”
宋严帝的四个儿子,全不是能做出锦绣文章的料。
被女儿这么直言指出来,宋严帝不怒反笑,“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的文章又写得多好?”
话是如此说,但再想起宋弃,他心里的感慨也没了。
那孩子乖是乖,就是跟老四一样,不甚聪明。
一个庸才,不值得费神。
宋韫蛮横地一仰头,“他是哥哥,文章理应做得比我好,这样我才能把他当榜样呀!”
宋严帝顺势捏上她的鼻子,“谁也没你的沈郎会做文章,是不是?”
他认为沈璎品行端正,才貌兼具,完全配得上他的一一。
最重要的是,沈璎出身不高,现有的一切都是皇家给的。
看在这些的份上,一一跟了沈璎,沈璎若是个识趣的,就不可能让一一吃亏。
宋韫收了笑,拍掉宋严帝的手,认真道:“父皇,儿臣说过很多次了,沈家大郎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儿臣不喜欢了,您就不要再乱点鸳鸯谱啦。”
她是常这样更改主意的,宋严帝根本没当回事,只低头翻开书边看边敷衍地说:“好好好,朕不点了……不过,下次你再求朕帮忙,看朕还管你不管了。”
他的话说得干巴巴,没有情绪,宋韫听着有些不妙,因为她眼下确实就有件事想求他“帮忙”。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眼珠转啊转,转到最后,她直起腰,抓住宋严帝的手腕说:“父皇,儿臣想向你求个恩典。”
宋严帝翻书的手顿顿,抬头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等她说出自己的需求。
宋韫厚着脸皮,迎着他的目光朗声道:“儿臣想让父皇重新编写交趾的地方志。”
交趾这个地方的隐患太大了。
战事未起的时候,它就三天两头出事,不是交趾人为泄愤砸了北玄人的店,就是北玄人为复仇夺了交趾人的地。
战事一起,交趾人找到宋弃做同盟,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上辈子,直到宋弃称帝,把交趾还给南蛮,那块土地才宁静下来。
交趾的问题,要么尽早解决,要么尽早放弃。
拖着只会贻害无穷。
只是父皇信奉无为而治,除非交趾真的出事,否则他绝不会采取任何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