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在宋严帝的默认下,育王升交趾清吏司民科郎中。
交趾在三省交界处,是当年南蛮部落战败后,赔给北玄的一个小国。
因归顺北玄还不到二十年,国民还保持着原有的语言习惯和生活习性。
朝廷派去的官员,和他们彼此不懂对方所言,经常起冲突。
为解决语言问题,宋严帝鼓励民间有识之士在交趾办学,传授北玄官话——因为交趾人对北玄官员的抵触情绪十分强烈,以朝廷名义办的官学根本没人理。
收下交趾的头一年,朝廷就在交趾创办了兴言学堂。
为鼓励民众进学,学堂对报名的学子提供食粮,对学有所成者,还会给予一定的银钱奖励。
饶是如此,学堂门口依旧门可罗雀。
冷冷清清坚持半年后,兴言学堂以关门告终。
十几年了,即便有着朝廷支持的各行商人前往交趾做生意,企图使那片土地的蛮气减少些,但都效果甚微。
交趾人喜欢北玄的吃食、药品和服饰,不代表他们就会喜欢北玄。
他们始终顽强地以一种横冲直撞的莽气讨生活,半点不肯受北玄人的影响。
清吏司郎中,五品官,听着不错。
但管的是交趾那种蛮荒之地,还是民科,这官就大大打了折扣。
民科,主管省府州县的地理人物图志、山川险易、土地肥瘠、古今沿革以及户口物产多寡登耗之数。
交趾地处三省交界,四面环山,总人口不过两千,能有什么风流人物、出彩历史、富饶地产?
当初若非看重它的地理位置,南蛮的请降协议,北玄根本就不会考虑。
宋鼎不知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事惹得父皇不快,整个户部有将近十五个清吏司,每个清吏司设有四科,父皇偏偏分给他最“干瘪”的一个民科。
金科管税赋、仓科管料粮、度支科管各项经费,这三科全是有真金白银在手中流动的肥科。
唯有民科,管的最多最杂,也最没前途。
“他始终看不上我。”宋鼎撑着额头,坐在胡贵妃跟前,黑着脸说。
不肯对他委以重任。
小时候,在宗学念书,他比宋昱用功,比宋昱勤勉,但得到宋严帝夸奖和鼓励的永远是宋昱。
原因无他。
宋昱是太子,是嫡子。
胡贵妃拍拍宋鼎的手,“你是不是行事不够谨慎,被你父皇察觉了?”
宋鼎蓦然抬头,“母妃!儿子不傻!”
胡贵妃悻悻地闭了嘴,停了片刻,又说:“对了,回府后,你提点提点云氏,别太猖狂,林氏到底是我侄女,你俩不喜欢归不喜欢,面上要过得去。”
宋鼎不耐烦,“怎么,林氏在你跟前告状了?”
胡贵妃端起茶盏,冷笑道:“她要有那个胆子和心计,我兴许还会给她撑撑腰呢——是昭阳,林氏不知怎么入了她的眼,回来在你父皇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父皇跑来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说林氏是个好孩子,让你别亏待她。”
宋鼎想到那日宋韫在府上的反常表现,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竟跟林氏合得来?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天生爱欺人,一个天生受气包。
只怕合得来是假,林氏和软温顺能任她欺压是真。
女人间的事,宋鼎不愿多想,他道:“昭阳那性子,能跟谁合得来。敏善呢?来这么久,她也不出来见见我这个哥哥。”
他这个妹妹,生下来就吃药,柔柔弱弱地长到现在,也是命大。
胡贵妃听见女儿就来气:“原本满月宴她也要去,我看这段日子,她咳嗽少了,便答应了。结果她高兴地昏了头,晚上睡觉蹬了被子,早起就闹头疼,我好说歹说才给劝住,当天还好好的,后来不知哪儿来的邪脾气,又哭又闹,说活着没意思……你说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讨债鬼!”
“我又不指望她别的,不过求她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养得水色些,再活泼点,能跟昭阳似的讨讨你父皇的欢心就够了——”
宋鼎最怕听母妃说这套话,他插嘴反驳道:“昭阳是昭阳,敏善是敏善,昭阳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一顿饭能吃敏善两顿的!要我说,就是那些药害了敏善,是药三分毒,她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药?不出门,不走不动,不晒太阳,好好的人都得养废了!”
胡贵妃捂着心口,作悲痛欲绝状:“你是怪我把敏善养坏了?!别忘了,你也是我养的!本宫可没把你养废!”
宋鼎本就因职位的事心烦,跟她如此吵起来,心里更乱,也不想进去看敏善了。
他站起来,离开前撂下一句:“儿子只记得,自打住进了皇子所,儿子便再没吃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