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只记得他们母子俩见谁都低头,说话唯唯诺诺,声若蚊蝇,很不讨喜。
四皇兄倒还罢了,唯有这个三皇兄叫宋韫十分摸不着头脑。
她明明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交集啊。
三皇兄的母妃梅妃虽说是四妃之一,但在宫中极其没有存在感。
每年节宴,储梅宫从不来人,父皇对三皇兄母子似乎也没什么感情,除了例份和该有的赏赐,平日提也不提他们。
当年太子哥哥即位,将三位皇兄都分了出去。
大皇兄母妃身份尊贵,外祖父又是声名赫赫的胡思将军,分得的封地最富庶,也离京最近。
三皇兄和四皇兄无人打点支持,封地是在一西一北两个边境苦寒之所。
前世四皇兄一直老老实实守在封地里过日子,任外面风云如何变换,他都没出来掺和。
而三皇兄却是暗中敛兵,策划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宫变。
宋韫点着脚尖,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垂目看鞋面上的珠子被她晃得四处乱晃。
忽闻天边雷声阵阵,继而风号雨泣,竟是下雨了。
雨水落在廊外的花墙上,弹着水珠四溅,卷帘和紫纱印了水渍,湿漉漉地往下淌着水。
宋韫怕溅湿裙角,往后避了避。
此时身后阶上传来两道脚步,沉稳有力,不是春音。
她拧起眉头,侧脸喝道:“谁?”
这条走廊是女子通道,往日是不准男子过来的。
祭酒萧元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擦着额上的雨水说:“殿下,微臣萧元,正要去绳罚堂,不想路上降雨,无处可躲,事出从急,希望殿下允臣经由此廊过去绳罚堂。”
话是这么说,萧元对昭阳公主能同意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这位公主不叫他故意淋雨就谢天谢地了。
唉,也合该他倒霉。
原在远处看廊下隐隐站着位女郎,观其姿态娴静,还以为是哪位郡主,想着郡主们好说话,他才敢上前来。
结果哪想到,那位侧影窈窕贞静的女郎居然是最难缠的昭阳公主。
宋韫听了萧元的话,明白过来。
他应是在文景阁办公的时候被人通知了她和清宁打架的事,在去绳罚堂路上天降暴雨,情急之下又没带伞,只好来走女子通道。
她想起萧元老态龙钟的年纪,也知避嫌实在多余,便道:“先生客气,馆内如今的不便皆因学生而起,是学生喧宾夺主了,先生请便。”
少女的轻声软语在雨声中清脆而娇甜,让帘外阶上的两人俱是一愣。
宋韫见身后久没动静,有些奇怪地转了身,对着帘后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问道:“先生还有顾虑?是否要学生回避?”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萧元以为她在说反话,忙揭开帘子,躬身进来道谢:“殿下厚恩,微臣多谢殿下体恤。”
他进来,身后的学生也垂头敛目跟着进来。
宋韫的视线从萧元的身上滑向他身后的男学生,待看清男学生的脸,她呼吸一滞,胸口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样紧紧揪起。
萧元满头银湿透,他身后的男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身青衣沾染雨水变成深色,黑紧贴在头顶,面孔白净,眉眼淡然,站姿笔直,整个人如远山上挺拔苍翠的青竹般俊秀。
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