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璎。
宋韫不由小声念出了他的名字，他不知有没有听到，细长的眼睫低垂，动也没动一下。
她心微冷。
就是这张脸，前世她死前，他也是这样没有表情。
甚至还能分神劝别人不要伤痛。
好像死的是他人妻子一般。
萧元瞧见昭阳脸上的表情，心道不好，赶忙拉着沈璎道：“殿下，臣先告退。”
宋韫收回视线，在袖中握住被清宁抓破的手腕，轻微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她淡淡出声：“先生且慢，学生有一事想问。”
萧元应道：“是，殿下尽管开口。”
宋韫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一笑：“先生不必紧张，学生只是想问问，您打算如何处置学生和清宁？”
萧元身为祭酒，管着崇文馆的大小事宜，每天忙得团团转。
原本学生打架斗殴，他大可交给监丞去管。
但今日打架的是两位女学生，一个还是皇帝陛下的眼珠子。
他再不想管，也得出面意思意思。
唉，自打昭阳公主入了馆，萧元觉得自己是夙夜难寐，照这样下去，他估计都熬不到老退那一天。
他听了宋韫的问话，陪笑道：“殿下不必担忧，您和清宁郡主的事并未宣扬开，除了随心堂，别的堂舍尚不知情。臣会吩咐下去，绝不让殿下……和清宁郡主清誉受损。”
宋韫见他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扯扯嘴角，道：“不必，先生按规矩处置就是。”
萧元糊涂了：“殿下的意思？”
宋韫抬手抚抚耳上珍珠耳坠，懒洋洋道：“学生愚钝，不想再起早贪黑白费灯油了。”
萧元抬眼，恍然道：“殿下……是不想再来学馆，”说完，他又惊问，“不知殿下为何突然改变心意？是馆内有人怠慢？还是……”
皇上当初送昭阳公主来，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叫她受委屈。
如若公主此次怀着不满离了馆，皇上和太子那边他都不好交代。
众所皆知，太子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其宠爱的。
宋韫：“先生不必紧张，学生只是懒，没有别的原因，父皇那边，学生自然会去禀明情况。”
萧元知道昭阳公主在学馆呆不长久，但没想到她的热情消散得这样快。
他不动声色瞥眼身后装聋作哑的沈璎，松口气的同时，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今日这场架大概是昭阳公主故意的。
他用湿袖子抹抹脸，又问：“那依殿下看，此次该如何……”
宋韫不想叫他为难，轻声道：“为期一月的试点教学不是快要结束了？您如实上报我们不适合在崇文馆学习，一群连《论语》都没读过几页的人，学《四书》着实费劲了些，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不是吗？”
父皇送她入馆，保守派肯妥协，也是因有这个试点教学的存在。
小范围的试学后，若稳妥无误，便可扩大招生。
前世就是试点教学结束后，学官博士迫于她的淫威，才颠倒黑白呈报说效果很好。
太子哥哥一是为她，一是为崇文馆的人也点了头，所以才让崇文馆开始招收女学生。
大量女学生进馆后，想象中男女互相激励努力向学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开始在馆内谈起情说起爱。
一旦被抓，他们就搬出她追沈璎的事来做遮掩。
崇文馆一度成为了世家女和世家子联姻的相看场所。
这也是后来大皇兄攻讦太子哥哥的一个短处。
他说在太子哥哥的管理下，昔日神圣的崇文馆变成了“拉皮条”的地方。
宋韫忆起那些事，鼻子微皱。
她的任性，变成了刺向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