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春音看自家公主又起呆,将挂起的帐子整理好,上前伏在床边,轻声道,“殿下要还不舒服,奴婢去帮您告个假,等您好了再去学馆也可以。”
宋韫闻着春音身上的桂花香味,笑了笑:“不啦,本宫觉着今儿精神很好,正想出去活动活动呢。”
她望着春音菩萨般的脸,心想,既然有幸重来,那些做错的糊涂事,能改的可得赶紧改过来才是。
眼下乾山围猎刚过,也就是说,她才入崇文馆进学不久,此时朝中虽有反对之声,但也不乏支持者。
所以,只要她不再追着沈璎扰乱学馆秩序,并且阻止掉清宁强抢胡佴的事,那么父皇也不会被气得生病了。
父皇不生病,太子哥哥就不会匆忙即位,也就不会被突然蹿出来逼位的大皇兄打个措手不及了。
宋韫垂下头,握了握还有些肉的拳头,眼底划过一道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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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紫色帐幔后,白色雾气缭绕,在氤氲的水汽中,两只白玉般的手臂张开,任由身后宫女用锦帕擦拭。
春音捧着熏好的衣服进来,瞅着自家公主靠在浴池边上昏昏欲睡的模样,情不自禁弯起嘴角。
她放下衣服,净过手,倒了杯花露茶端到池边蹲下,“殿下,喝口茶醒醒神。”
宋韫闭着眼睛,脖子微扬,懵懵地张开嘴巴。
春音见状,会意地将玉盏递到那方粉嫩檀口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抿着杯沿饮下小半杯,她手腕后转,撤开玉盏,笑道:“不能再喝了,殿下。”
花露茶是用玫瑰露加蜂蜜调制出来的,春音大概还在里面放了薄荷冰片,宋韫咽下最后一口液体,嘴里霎时又甜又凉。
脑袋被冲天而来的凉意刺激,整个人都精神了。
撩开眼皮,望着春音秀美敦厚的笑颜,宋韫的心定下来,她歪歪脑袋,道声“好”。
早起未退的困意下,说出口的话还带有鼻音,奶声奶气的激起春音无限怜爱。
春音的父亲在国子监做录事,负责收文书,做做记录,从九品下的小官,薪酬极少,堪堪够养活一家七口。
她十岁那年,昭阳公主降生。
宋严帝喜得长女,特设礼署,招收文武官八品以下女及庶人女为生,提前为女儿培养伴读。
他怕公族贵女骄纵,不肯伏低做小,从而委屈了自己女儿,因此将生源出身一降再降。
小门户出来的孩子,到底比大家族里的好拿捏些。
宋严帝这么一想,就由着性子将官阶竭力往下压,压到最后,竟让春音的继母看到了希望。
春音的继母是个门户更小的家庭出身,凡事都讲个利字。
她嫁给春音爹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结果进门就要给个丫头片子当娘,心里自然很不舒服。
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只是个丫头。
养了几年,这位颇有成算的继母现春音的品貌居然很拿得出手,暗暗想着,将来难免要出一笔不菲的嫁妆,否则她就得落个苛待继女、恶毒后娘的名声。
可家中余钱有限,她底下两个儿女还小,即便如何节衣缩食,日后能给春音的嫁妆也不会好看。
恰巧皇上为女选陪侍,要求又不高,且是先进宫学习几年,通过考核后再择优选取。
不要钱还白养人的事,在春音继母眼里是天大的幸事,她掌家多年,大小事都很能做主,故而未与丈夫商量便给春音报了名。
春音被继母以前途无量为由送进深宫,懦弱的父亲竟无一句驳言,就连平日她颇为疼惜照顾的弟妹也毫不在意,甚至嬉笑调弄:“阿姐要达喽。”
幼弟幼妹不知宫中凶险,她不信爹爹也如此天真。
可爹爹愣是一句话没有。
进宫那天,她还是搭的隔壁6主簿家的车,家中无一人相送。
宫中三年,她日日闷在礼署里学习规矩礼仪,从不敢偷懒,因为她知道她和署里其他姑娘不同。
她们落选了还能回家,她不能。
宫外并没有等她的家人。
春音用白帕帮宋韫擦擦嘴角,望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公主,心软的一塌糊涂。
说起来不敬,但她是将公主当做妹妹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