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白色灯光又亮了起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它是那种能射穿灵魂的明亮,伴随着最深沉的黑暗。我本能般地将本就疲惫的眼睛闭的更紧,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嘴里苦涩味道从舌尖传递到喉咙,进而传递到胃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似乎能感知到我身体在不由自主地缓缓倒下去。“可以好好休息一次了…”脑中阿若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掉到了无边的黑暗中,周围闪过我和她经历的点点滴滴。每一次恩爱,每一次争吵,她给我写的第一封情书,我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
我倒在地上,无法爬起。她从黑暗里走过来,全身散发的光芒映照着她的轮廓。她俯身蹲到我的面前,睫毛随着柔和的光摆动着,缓缓地眨着眼睛看着我。
“阿若,对不起。”我小声地挤出几个字。
她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再说了。然后轻轻捧起我的头,浅浅地吻了一下,随着那些点滴一同黯淡下来,融进了黑暗里。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谁啊?”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来了来了”,一边嘟囔着一边跳到门前,打开了门,期待着见到阿娴。
打开门,王玉婷在门口站得笔挺,直挺挺地打量着我,一种舒适知性的香味钻到了我的脑子里,这或许就是书香门第吧。
“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立刻关上门,随便摸了条裤子和上衣把我自己胡乱地包裹了一下,又打开了门。”请进。“
“不了,谢谢。刘主任说你住在这,这是你的病理报告,没什么问题,就是注意休息就好。“她从PRADA的手提袋内拿出一个文件夹,递上几张订得整整齐齐的纸,纤细手指上的红色指甲显得格外注目。
“多大点事,还劳烦王大美女单独跑一趟,放着让我去拿就行了。“我笑了笑,接过来报告扫了一眼,一半都是我不认识的洋码子。
“之前给你发消息,你没回。问了刘主任你的住址,正好我今天回M国出差,顺路帮你递过来。“她笑了一下。
“谢谢。“我拘束地也笑了一下。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啊。“她浅笑着招了招手。”哦对了,这个香薰给你,能帮助你安神。还有,记得好好看一看你的报告。“
“谢谢,辛苦王大美女了。“我接过香薰,原本幻想着王大美女能进来坐坐的,没想到名校出来的果然高冷,可恶。又想到自己给她开门的样子似乎吓到了她,没把我当成变态已经不错了。
“噔噔噔噔…”听着高跟鞋敲楼梯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关上了房门,闻了闻香薰的味道,“简直就是王大美女的体香啊!这怎么还能安神,嘿嘿。”我将香薰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床头柜上,洗漱收拾了一番。
我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零四,距离我上班的时间还早。趁着我煮泡面的功夫,我给阿娴发了消息,想约她出来见个面,却没有收到回复。
吃完泡面,我坐在床上,又想起了昨天的那场梦,我隐隐约约地记得他被带走时小区的名字,用地图看了一下,位于S湖边的小区。
“正好也无聊,看看可能发现点什么宝藏。”我心里默想着,腿已经走出了门外。”没有宝藏的话能挖掘点狗血故事也可以。“
外面的积雪已经化去很多,到处都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王大美女这个天还穿高跟鞋,这不冷死。”我搓着手,来到了公交站台。外面的行人较往年稀少了很多,公交车上也只是三三两两的乘客,低着头玩着手机。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中途换了一站车,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这个小区。凭借着记忆,我找到了他的屋子,并在配电箱的电表后面拿到了他放的备用钥匙。
打开屋子,里面已经被搬得一片狼藉了,看来是有人已经过来扫荡了一番。地上只留下写纸盒和碎屑。我突然想到床的夹层,我轻轻地打开床的夹层。里面有一小沓现金和一个信封,我将现金装到了外套的夹层里。打开信封,信封里是一份折叠上的纸,一张照片和一枚小巧的黄金戒指,戒指上的三颗小钻石拼凑成爱心的形状。
我又把戒指装到自己的口袋里,拿出照片。照片上两个人坐在网吧,头戴着耳机,靠在一起,用手臂挽成了爱心的形状,照片的背面写着她的联系方式。
看着里面叠着的纸,我想这就是记忆里他的那封情书了吧。打开纸,只有简短几行:
“赵杰,我走了,我承认你给我的青春带来了难得的欢乐。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无用的承诺,我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真的忍受不了。你不用再找我了,我走了。”
我本想把戒指拿走的,但很怕这个戒指又像上一个一样沾染着一些晦气,思考后还是觉得应该把东西物归原主。更重要的是,我想听一听他们之间的故事。
我拨通了照片背后的电话号码,嘟了几声之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发嗲的女声:“外卖放在别墅院子的柜子里,谢谢。”
“等一下,我不是外卖小哥,我是赵杰的朋友,他去世了,有些东西托我转交给你。”我缓缓地说出这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还在吗?”我又问了句。
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把电话挂了。我对着房间喃喃自语:“看来人家连最后的话都不愿和你说啊,唉。”我将信封放到了口袋里,随手关上门,将钥匙放到原来的位置,准备离开。
刚下完楼,电话响起。我接起电话,那边再次传来她稍微正常些的声音:“在哪里见面?”“你来定吧。”我说道,心想着我可不能既帮别人办事又花钱。
“那在XX街的F咖啡厅吧,下午五点。”
“我不喝咖啡的,要不换个奶茶店。”我心想着现代人谈事情怎么老想着去咖啡厅,明明咖啡那么难喝。
“那就在那条街的K奶茶店吧。”她停顿了一会。
“好的。”我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她说的地点离这里很近,步行过去大约二十分钟。我在心里盘算着,最终决定四点五十出发,到那里正好五点十分左右,这样她就会把东西点好。
我在小区附近的公园转悠着,偌大的公园只有三三两两摆摊的人,窝在电动三轮车上抽着烟,划动着手机。湖水和远处的天空一样灰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我又看了会手机,还是没有收到阿娴给我发的消息,我又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我裹着衣服绕着湖转了一圈,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奶茶店内,店员匆匆忙忙地准备一份又一份外卖,整个店内只有她一个顾客,坐在了最里面的位置,我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的脸画的惨白,比我看见的那些尸体还要白。嘴唇和眼下涂抹着极为突出的红色,假睫毛也很明显,透露出极为不恰当的媚俗,和赵杰记忆力里的样子相去甚远。
“请问你是赵杰的什么人?”她将一杯奶茶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这款。”
“谢谢,我是他的一个…朋友。”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信封,“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朋友,我之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她把信封接下,正要打开。
“他让我告诉你,先别打开,等你回去自己打开。”我拦下了她。
“那好吧。”她把信封装到了随身带的LV手提袋里。“你说他怎么了?”
“他去世了,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找别人问一下。”我看见对面这个瘦小的女人眼快速眨动了几下,喝了一口桌上的奶茶。面对面说出的真相,打击力往往是最大的。“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回事吗?”我从桌边的抽纸中抽出一张,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对不起我,我也有对不起他,早都算不清了,也扯平了。”她抽动了两下鼻子。“我们就是不合适,彼此都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却都要求着对方,从争吵变成殴打,我受不了了,就走了。”
“唉。”我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他是为了给你幸福的生活才选择打假赛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念着你的名字。”我不知道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忍不住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不,他是为了他自己,他早已经没有理想了,甚至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她摇了摇头,鼻子还在抽动着。
“或许他的记忆也不是全是真实的。”我笑着说了说,“但他确实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