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万籁俱寂,瓷片碎裂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的先回望了跟餐厅连接着的客厅,目光落在楼梯方向不敢挪开,是生怕容阿姨和容叔叔听到动静,会下楼来查看情况。
地上的烂摊子只能解释成失手打碎了碗,但容云衍在家人面前可不是个能在脸上藏住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回应我们的只有静默到近乎凝固的空气。
容云衍终于开口对我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总是很早就休息了,我爸也习惯早睡,若是已经睡着了,大概率是听不到楼下的动静。”
老宅住起来有诸多不方便,唯独隔音特别的好,只要容阿姨和容叔叔是真的睡着了,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也正常。
我松了口气,俯身想要将碎瓷片捡起来,然而容云衍的度来的比我更快。
“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他微微屈膝蹲下身去,左手将垃圾桶挪到近前,右手已经度极快地将大些的碎瓷片捡了个干净,让我连插手的余地都寻不到了。
我哑然失笑:“难道我的手是摆设么?”
容云衍停下手里的动作,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我说:“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还记得从前你对我说过的话么?你说自己是要做艺术家,开画展的。”
最近他考考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问的还都是一些不堪回的幼稚往事。
我自认为死过一次之后脸皮厚度有所增长,但骤然听到他翻出我十几岁时说过的“豪言壮语”,还是颇有公开社死的羞耻感。
“这些话还是忘了吧,那时候年纪小,难免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我现在……两辈子加起来都四十多岁了,再把这种话当真未免要让我老脸一红了。”我就此给自己增了年纪,涨了辈分。
容云衍听的直皱眉:“要有两辈子的年纪,先就得有两辈子的记忆,你在我心里始终是沈棠,不是别的什么人。”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仔细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动作细致的连最细小的部分都注意到了,期间还起身取过胶带,把有可能溅到瓷片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沾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将垃圾袋裹一遍。
这样一来瓷片刺破垃圾袋,划伤其他人的可能性就被降到了最低,他从来都是说的少做的多,人没变过,但缺失了的那部分却是补不回来了。
我又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等容云衍把地面收拾干净,开口道:“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
其实这话早几分钟前就想说了,奈何他还在干活,我总不能临阵脱逃,不是是否在意这点家务活儿的问题,而是显得有点没良心。
细说起来,这打碎碗的锅也有我的一半。
转身踏出厨房之际,我听到容云衍轻声对我说:“晚安。”
不知是否与他有关,但我这天夜里确实是做了个好梦,时光退回到三年前,我们还是登上了外出游玩的那艘船,只不过梦里的世界安静祥和,没有渔村里那帮犯罪分子,一切都很美好。
我们顺利回家,开始了毕业后永远在计划中留有属于对方位置的生活,甚至按部就班的在容家人的见证下订婚、结婚,组建属于我们的小家庭……
很好的一个梦,可我却在天明之际一身冷汗的醒了过来,就像是做了个噩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