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最先回过神来,目光急忙转向卓祁,卓祁并没有在朝堂上倒下,撕心裂肺地哭喊,也没有埋怨命运的不公,他只是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信使身旁,拿起玉佩,仔细擦拭着。
片刻后,朝堂上依旧一片寂静,卓祁将玉佩收入怀中,面向李晟行礼道:“朝堂无事,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他向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直到卓祁完全消失在李晟的视线中,李晟才缓缓吐出那两个字:“散朝。”
……
这一日,本是回春时节,京城却降下了大雪。
卓祁出了皇宫后并未登上来时乘坐的马车,而是顶着落雪,一步一步朝着侯府的方向走去。
路上无数辆马车从他身旁经过,而他身着红色官服,犹如雪地中绽放的艳丽红梅,不畏寒冷,毫无知觉。
卓祁浑浑噩噩地回到侯府,浑然不觉肩膀上已落了一层薄雪,待他抬眼,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站在了卧房门前。
莫忱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担忧不已,忍不住喊道:“大人,您——”
“我很好。”卓祁强撑着开口,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并不好。
莫忱刚刚得知陆淮殉国的消息,心中亦是悲痛万分,但他知道,此刻更为难受的,是卓祁。
片刻后,莫忱见卓祁仍是一动不动,正欲开口,却听卓祁说道:“劳烦莫副将备两匹马。”
莫忱闻言一惊,连忙咽下嘴边的安慰话语,转而问道:“大人要去何处?”
“北疆。”卓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敬辞就这样殉国了,我要去找他。”
莫忱一听,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卓祁。在卓祁看向他时,他轻叹一口气,道:“大人在屋内稍等片刻,将军留了东西,叫我交给大人。”
说罢,莫忱便迅速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小厮将卓祁带进屋内,不让他离开侯府,不一会儿,莫忱便将东西取来,交到了卓祁手中:“便是此信封了。”
卓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入眼便是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和离书。
只要和离书交与李晟,他们的这段缘分便就此作罢。
他拿着信封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开始颤抖起来,信纸也逐渐褶皱。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信封上,模糊了字迹,模糊了那句“愿知安获善居之境,福泽悠长”,也模糊了信封最后的“陆淮”两个字。
“将军说……如若他不能活着回来,便要我将这封信交于大人。”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敬辞,我的心好疼。
说好的功成身退、长相厮守,你却食言了。
卓祁的心痛得难以自抑,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额头青筋暴起。他拼命地克制着,却无济于事,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信纸上,再次模糊了“陆淮”二字。
他凭着最后一丝意识,将和离书撕了个粉碎,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是如此贪心,此生不求其他,哪怕世间佳人佳人万千,他也只想要陆淮一人,这辈子,他只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