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主持清丈田亩,行一条鞭法,历十五年国本之争、派遣税监,此次萨尔浒之战····”
“如此功业,说皇上日理万机,亦不为过,”
“且臣以为,帝王之道,不仅限于朝堂之上,臣闻有一君王,十七岁登基,十七年间,勤于政事,每日上朝,每日批阅奏章至深夜,三十多岁便白了头,后来贼人攻破都城,他便殉国去了,为世人所笑,若是传位于····”
刘招孙刚开始说时,方从哲等人都是屏息凝神,仔细听着。
万历以为又是在阿谀奉承,不过他这次没有再恼怒,只是微微叹息。
方从哲、熊廷弼两人面带微笑,尤其方从哲,捻动胡须,不时点头。
及至他们听到国本之争,辽东税监,周围气氛顿变,两人同时呆在当场。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历时近十五年的大明国本之争,乃是万历皇帝生平最深的痛,没有之一。
万历一生与群臣争斗,这是他输的最惨的一次,此事之后,皇权不断下降,群臣更加肆无忌惮抱团反对皇帝。
万历意识到皇权被人侵蚀,他却无能为力时,万历怠政便来了。
此事过去已整整十八年,皇帝与群臣心照不宣,都不再提及,虽然万历极不喜欢太子朱常洛,后来只能勉强接受,不过心中一直存有废掉太子的念想。
让他万万没想到,此次刘招孙千里迢迢从辽东赶来,除了在午门宣捷献俘,最后还有这么一出逼宫大戏。
须知,刘招孙这次进京,是带了兵来的,虽然只有三百人,但若由他带头进行兵谏,未必不能成事。
近来萨尔浒大败,辽东糜烂,老皇帝又旧疾复,沉疴难起,京师人心浮动,太子这一波逼宫大戏,还是很有胜算的。
万历皇帝越想越觉得兴奋,原本已经倦怠的神色,现在也烟消云散,他精神矍铄,打量周围各人。
望着眼前这个年轻总兵幼稚的脸,一瞬间,万历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和群臣争国本的光辉岁月。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之一,为了自己最心爱的福王,可以不顾一切。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方从哲呼吸变得急促,不停用手揉眼,感觉就要哭了。
熊廷弼按捺不住,他知道再不劝说一下,这位总兵小友,怕是凶多吉少,也顾管皇帝怀疑自己,上前道:
“皇上息怒,刘总兵不知我朝旧事,这些纯属道听途说,皇上不要和武夫一般见识·······”
万历伸手打断熊廷弼,胡须抖动,卢受还在旁边轻轻给皇上捶背,吓得呆住不动。
“道听途说?!道在哪里?在京师?还是北直隶,或是辽东?!”
熊廷弼知这话里有话,无论如何回答都是一个坑,卢受脸色苍白,立即跪下来,一边拉住熊廷弼衣袖,让他别再说话。
方从哲此刻颇为后悔,后悔昨日为何要出城迎接刘招孙,更后悔当时和这武夫扯了那么多话,还说什么魏晋风度,现在大家都以为这武夫和自己关系匪浅,他这次必定逃不开干系。
卢受怯生生端了杯茶,递给气喘吁吁的老皇帝,被万历挥手打翻:
“朕还没死!滚开!!”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周围落针可闻。
万历将目光投向脸色如灰的方从哲。
“皇上,臣与刘招孙素未蒙面,亦不曾相识,早知此人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打死也不带他入宫中!”
万历不耐烦挥手打断:
“他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武人,如何能说出这些话?谁是他幕后主使?太子?你,还是司礼监?!”
外面听到动静,立即过来两个身材魁梧的锦衣卫。
两人立在门口,小心的朝里面张望,只等皇上点头,便要将刘招孙拿下。
刘招孙缓缓抬头,望向龙颜大怒的万历皇帝,正色道:
“皇上,此事与内、司礼监、辽东经略皆无关系,乃微臣心中所想,有感而。”
万历点点头,朝等候在门外的两个锦衣卫猛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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