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棋子
盛央皇帝一生勤俭,不喜奢靡,但翊王的婚事却盛大无比,再一次向所有人证明了翊王非比寻常的地位。
皇帝的身子已然不好,甚至连朝会都不每日出席,大臣们有时半个月都未必能目睹天颜。
众人闻风而动,明里暗里拜访翊王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翊王却一如从前,从不与任何朝臣交往过密,且翊王妃也从不与任何女眷走得太近,如此更让大家心服口服。
当然,除了岑静昭。
今日难得不用去宫里讲学,岑静昭和石妈妈等人一起在院中晒金桂,等着过几日中秋的时候做月团和点心。
楚窈思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一支素钗为饰,未施粉黛的女子在院中抱着笸箩,被暖阳晒得镀上了一层金色,阳光成了她最好的装饰。
初喜先看到了楚窈思,连忙跪地行礼,“奴婢参见翊王妃!”
岑静昭闻声望去,马上放下手上的东西,扯着裙摆就要下拜。
楚窈思却抢先一步道:“别跪了!这里没有外人。我没让人通报,就是不想兴师动众。”
岑静昭便快步走到楚窈思的面前,“楚姐姐最近可还好?”
楚窈思挽住了她的胳膊,有些不悦,“你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直接去王府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岑静昭尴尬地笑笑,楚窈思不再逗她,握住了她的手,“我知你想避嫌,所以我听说你今日休息,便来找你了。”
岑静昭下意识想抽回手,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楚窈思突然的触碰,而是她感觉到了楚窈思的手掌冰凉。
初秋的天气尚暖,除却气候的因素,只能说明她在紧张。
岑静昭面上不显,笑道:“楚姐姐明白我就好。”
她将人带到自己卧房的外间,这里除了石妈妈、初喜和同穗,别人是不许擅入的。
“马上就到中秋了,院中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趁着今日天晴,将院中的金桂都晒干了,若我和楚姐姐说完话你们还没做好,中秋那日便别想着回家团聚、出门闲逛了!”
她站在门口吩咐完,又看向楚窈思,“楚姐姐,你带来的人也借我用用吧!石妈妈今年采多了桂花,我已经累了一上午了!”
楚窈思轻笑,吩咐翊王府的人,“听三娘子的,一起干活,干得不好回府受罚。”
闻言,大家立刻忙活起来。
岑静昭转身关门的瞬间,隐匿地给了石妈妈一个眼神,石妈妈立刻意会,微微点了点头,趁大伙还在手忙脚乱分派活计的时候,悄声去院外找到孙不思,让他守着娘子的卧房,防止有人偷听。
岑静昭关上门,转身之后已经不见笑意,“楚姐姐,是生了什么事吗?”
楚窈思沉声道:“我猜堂弟现在或许在西疆。”
短短几个字,岑静昭却听不明白了,徐十五是征南将军,一直戍卫南境、操练南疆军,怎么会悄无声息去了西疆?
“楚姐姐为何如此猜想?又是否知晓他为何而去?”
楚窈思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堂弟每月都会向家里写信,但这次已经快两个月未曾写信了,我便写信询问同在南疆的梅六山,他说堂弟外出巡视边境,所以没有时间写信。但这明显是谎话,堂弟从前若是有事不能按时写信,必定会提前知会。这次他没有知会,只可能是有什么突事件,让他来不及骗我。”
岑静昭想了想,也现徐十五很久没有给她写信了,她虽然常在宫中,但徐十五还是照样三五天就写一封短信,初喜都帮她收着,等她回府再一起看。
听到这里,她已经有七分相信楚窈思的猜测了,但她还是谨慎地问:“那楚姐姐为何猜测是去了西疆?最近我在宫中并未听说西疆有何大事,只有祺和公主要和亲北……”
不对!祺和公主到了婚配年纪,不久前被皇帝许配给了北绥王子。这一举措未必和西疆没有关系。
绥人高大威猛、骁勇善战,妇孺亦善骑射,这也是皇帝当年宁可背弃妻子的母族古贞部族,也要将古贞纳入项国版图的重要原因。
古贞是唯一能够对抗北绥的势力,只有古贞永远和项国人一条心,才能共同抵御北绥。
虽然北绥始终对富庶的大项虎视眈眈,但项国除了吸纳古贞为北疆屏障,并未采取过多举措,大量的兵力都用在了南疆和越国的对抗之上。
此时将祺和公主嫁到北绥,暂时能够维系北疆的安定。是不是因为现在除了南疆,还有其它地方需要维和?
岑静昭又想到曾经萦绕在心头的谜团,两年前她听说徐十五在西疆扫匪的事,就觉得其中应有隐情,莫非是当初的事未能彻底解决,所以徐十五才急着赶过去?
楚窈思凑近了岑静昭,小声道:“我偷偷进了翊王的书房,现了许多关于西疆的奏报,还有这几年西疆的政务明细,其中就有堂弟三年前在西疆扫匪的详述。”
岑静昭虽然担心徐十五,但她现在更担心楚窈思。
“楚姐姐,至亲至疏夫妻,我知你不喜欢翊王,但既然已经嫁给他,你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该偷偷潜入他的书房,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你该怎么办?”
岑静昭握着楚窈思冰凉的手,耐心劝慰。
“你把丹毅侯府放在第一位,习惯护着楚南书和徐十五,但现在对你来说,最亲近的人应该是翊王,他才是你最该护着的人。现下徐十五和翊王无甚利益纠葛,你若想知道他的事,大可以直接去问翊王。他是聪明人,你若以诚相待,他自会感受到。”
楚窈思垂下眼帘,岑静昭说的她自然懂,可自从年幼时父亲战死,她见惯了冷暖,再难相信任何人了,更何况她早就知道翊王心有所属,又怎么能委屈自己小意逢迎?
她只把翊王当成东家,当成盟友,他需要她的名声,而她需要他的权势,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别的关系,她对他更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他们成亲四日,只有新婚之夜翊王宿在了她房里的榻上,全了她的面子,其余时间都宿在书房。说是翊王不愿,她又何尝愿意呢?翊王的心思何等机敏,怎会看不出她的想法?
所以,这桩姻缘变成这样,也不全是翊王的错,至少她该试着相信他,既是盟友,便该以诚相待。
她轻叹一声,对于岑静昭的点拨十分感激,这些话也只有岑静昭会同她直言不讳。
“我知晓了,回去后我会同翊王坦诚的。但是现在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想办法探知堂弟的近况?我实在是担心他,你向来聪明,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