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宫女径直走到岑静昭面前行礼,恭敬道:“大长公主殿下命奴婢在此迎候三娘子,筵席未开,殿下请您同她老人家将上次的棋局下完。”
岑静昭认出这是外祖母身前服侍的雪婵,笑道:“有劳,请带路。”
在所有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岑静昭率先离去。
岑静昭还未走远,二夫人已经瞪了柳絮好几眼,她低声呵责道:“你看看!将来你若是因着这张嘴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我定让济儿休了你!休想连累我们!”
二夫人近来正愁两个儿子的仕途,本想借着岑静昭和大长公主疏通疏通关系,现在她还未开口,就先被自家儿媳拆了台。
岑静曦和长嫂忙着同各家女眷交际,不知这边婆媳之间的矛盾,岑静如幸灾乐祸地看了会儿戏,突然见到自己上次在沈家花宴结识的朋友,卓远侯沈家的小女儿沈棠。
于是她也忙着同人巩固关系,反正在府里看戏的机会多得是。
众人寒暄时,一辆华贵的四驾马车停在附近,里面的人刚要下车,内官便急急迎上去,赔着笑脸道:“长公主殿下,路已经清好,请您直接驾车前往暖阁。”
“不必了,我们下车,一切按规矩来。”
随即,一个美貌的妇人从车里走出来,身侧跟着的正是楚窈思。
众人纷纷下拜,却都忍不住偷看这位深居简出的长公主殿下。
说起来,这位同昱长公主也是一位传奇,她是先帝最宠爱的柳贵妃所生,她的舅舅柳司空曾权倾朝野,而她的哥哥齐王,曾差一点就登上了至尊之位。
世人都说她命好,前半生靠着显赫的母族在宫里横行,后半生,因为嫁给了为国捐躯的楚谦,哪怕她曾和今上属于势不两立的两个阵营,如今皇帝也不得不因为她的夫家而厚待她。
不过,现实教会了曾经嚣张跋扈的公主学会收敛,这些年,大到封赏,小到类似于今日这般在宫里驾车的特权,她从未接受过。
世人只看到她在权力倾轧之间屹立不倒,却看不到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不仅是因为思念亡夫,更是因为她不想出现在人前,因为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皇帝,他曾经多么低贱。
更何况,他的一生挚爱,元懿皇后的死,和柳家脱不开关系。
不过,今日是她义子的好日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出面。
她免了众人的礼,不再多说一字,由楚窈思搀扶着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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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淑宫里,岑静昭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棋局啧啧称奇,原本她以为雪婵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她叫来,没想到时隔多日,外祖母竟真的还留着这局棋。
“外祖母,您真的要继续同我手谈?这些日子您时常斟酌,我却已经忘了当时是怎样布阵的了,此刻再下必输无疑,这样未免有失公允。”
大长公主故作威严,心里却有些自得,她果然没有白疼这个小外孙女,曾经恪守礼节尊卑的小丫头,如今已经会同她开玩笑了。
她不能干涉岑静昭的抉择,她只能让小丫头慢慢去体会,什么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样子。她不介意小丫头手染亲人的鲜血,但她更希望小丫头的一生都清清白白、不染罪业。
“少同我卖乖!你这丫头,但凡示弱准是索求更多。”大长公主哼了一声,“罢了!谁让我是长辈,总是要宠着你的,让你一子如何?”
“那昭儿便不客气了!”
说着,岑静昭笑着拿起一枚白子,显然早已想好该在何处布局。
大长公主却轻轻拍开了她的手,“等等,我让你的一子,并不在这棋局之中。”
这话勾起了岑静昭的好奇,立刻坐正了身体,“昭儿洗耳恭听。”
大长公主反问:“你长姐和离的事,你打算如何做?”
“昭儿想促成苏、卓两家的亲事。将卓家置于新旧两党之间,他们必然要寻求新的庇护,到时,无论是瑞国公府,还是肃嘉大长公主府,要一份和离书岂非探囊取物?”
大长公主一愣,“你当真要庇护卓家?”
“当然不是。”岑静昭理直气壮,“卓家无义,我无信。拿了和离书,卓家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本事。”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和离书不用这般绕弯子求取——卓家犯事了。你想护也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