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女子都是出嫁之后从娘家东挖西凑贴补婆家,你可倒好,还未出嫁,就已经开始算计外祖母的家底了。”
岑静昭的脑子里闪动着那一串串数字,并不在意外祖母的打趣。她飞快算出结果,激动地站了起来。
“多谢外祖母!如此多了四五百人,罗盖此战又多了几分把握。我这就去将此事告知徐将军。”
“等等。”大长公主放下茶盏,“为何是四五百人?明明还剩下七百余人。”
“这七百人中,有人需要留下照顾长姐,有人不能行军作战,能有四五百人参战,已是不易。”
岑静昭俯身郑重行礼,“无论此战结果如何,昭儿都替罗盖、替南疆百姓多谢外祖母。”
大长公主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泼了她一盆冷水。
“我的人可以交给你用,但我不会逼迫他们,他们愿不愿意上战场,要看你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讲家国大义、舍生忘死的。而且,就算加上这四五百人,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也几乎没有可能。”
岑静昭颔,眼神冷静却坚定。
“昭儿明白。只是虽然昭儿从未上过战场,但昭儿相信徐将军和罗盖,他们都是一路真刀真枪走过来的人,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
说罢,岑静昭转身离开了,她要尽早知会徐十五,早一刻准备,就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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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瑞国公的身子每况愈下,三日后,肃嘉大长公主一行人便匆匆启程前往仕焦。
临行前,徐十五特意赶来送岑静昭。
两人并肩走在介葵城外稀疏的林间,周围的树干上还能分辨出刀剑之痕,那是胡刺史被杀当晚留下的。
城内的百姓安稳合乐,只有城外的这些草木还记着当日的惊险。
人非健忘,只是人会做出选择,刻意回避危险和伤痛。
“这次多谢你了!”徐十五的声音有些暗哑,“现在我们一共有七百二十五人可用,总算是有几分胜算。”
“七百二十五……”岑静昭淡声重复,轻轻皱起了眉头,“怕也是不够的……”
“放心,我已经和罗兄商量好了,智取!”徐十五笑着宽慰岑静昭,想了想又转了话头,“你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一个小妮子整日皱着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岑静昭神色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淡声道:“那便祝徐将军马到功成。”
若是往日,岑静昭定会趁机嘲讽徐十五两句,但自从那日两人在茶肆相见之后,虽然也有许多话可说,但她却再也没有同他玩笑过了。
徐十五就是再粗枝大叶,也能感受到她的异常了。
他一脸真诚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我惹你生气了?和我说说,或者我让你打几拳出气!”
“不必了。徐将军为国事辛劳,小女子岂敢伤及贵体?”
徐十五心中焦急,虽然两人初识之时,岑静昭也是这般话中带刺,但相处久了,他知晓她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小姑娘,如今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他当真无法习惯。
苦思片刻,他讨好道:“岑三娘子想不想听听我准备如何攻下笠城?这可是我想的妙计!”
看见徐十五脸上那难移掩饰的得意,岑静昭又猛然想起了那匹叫做小黑的马,脸上不禁浮现出些许笑意。
罢了,他既无心,她也不会强求。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眨眼之间,岑静昭已经整理好了心绪,也整理好了两人未来的路。
她换上他熟悉的浅笑,淡声道:“不必了,我对行军作战一窍不通,既给不出好建议,还是不听为好,免得影响你们的决断。况且,书要一页一页读才有趣味,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就没了惊喜。”
她顿了顿,看向徐十五的眼神充满坚定。
“故事的开头我已知晓,徐将军,待你们凯旋,我想亲自煮茶,听你们讲出过程和结局。”
徐十五的胸膛翻涌着阵阵悸动和隐隐的酸楚,但最后,他只是笑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岑静昭。
“岑三娘子,这张纸麻烦你替我保管。”
岑静昭将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她不解地看向徐十五。
“这是七百二十五个人名。”他有些刻意地笑了笑,“如果我们不能活着回来,麻烦你把这张纸交给静慈寺的住持归忌大师,他知道该怎么做。”
岑静昭捏着纸的手猛然收紧,她知道他的意思——人若回不来,就留下名字,供奉一盏长明灯,如此也算是有所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