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对岑静昭心存好奇,自然要一探究竟。
从禁军说书般栩栩如生的描绘中,他终于大致了解了这位岑三娘。
岑家有训,不与皇室联姻,身为瑞国公府世子的岑肆本不该同肃嘉长公主的女儿有牵扯,但年少慕艾,岑肆对辰锦郡主一见倾心,宁可触犯家规,也要迎娶心上人。
据说,岑肆因此被国公爷打得半死,之后更得了个“仕焦第一痴情种”的诨号。
最初的几年里,两人也曾琴瑟和鸣,婚后不久便有了第一个孩子岑静时。
但自那之后,郡主的肚子再也没有了动静。钱老夫人因此渐渐冷落了郡主,而郡主心高气傲,亦不肯同婆母服软,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岑肆一开始还耐心从中调和,小心宽慰妻子,但时间久了,夫妻的关系也疏远了。
六年后,郡主终于又有了身孕,全家人都翘以盼是一个男婴,然而,最后岑静昭出生了,全家的希望破灭了。
据说,郡主月内期间,岑肆和钱老夫人没有来看过母女一眼。更在岑静昭满月宴的第二日,抬了一位姨娘进门。
而那位姨娘,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郡主一怒之下伤了姨娘,姨娘的胎没有保住,和岑家的关系也彻底破裂。
郡主心灰意冷,回了济州老家,几年都不肯回来,全然不顾自己的女儿一个只有六岁,另一个尚在襁褓之中。
岑静时是长房的第一个孩子,自小被精心呵护,母亲不在了,她自然无法接受,于是她把一切都归咎在了岑静昭身上,平日里冷嘲热讽,甚至时常打骂。
或许是觉得不解恨,在岑静昭五岁时,她把岑静昭推进了院中的荷花池,若非岑静昭的乳母石妈妈来得及时,岑静昭早已经成了池中游鱼的饵料。
之后,姐妹俩成了冤家。
而在不久之后,郡主终于再次有喜,却在即将生产之际,在寒冬腊月被幺女岑静昭推进了那片荷花池。
从那之后,郡主的身子彻底垮了,常年靠汤药吊着,几乎不出自己的院子,别说是外人,就连长房的人都很少能见到她。
人人都说岑静昭是因为嫉妒未出生的弟弟而推了母亲,但她死不认错,慢慢地,她成了谋害生母亲弟的恶女,国公府上下因她的身份敬着她,也因为她的恶行避着她。
岑静昭在六岁之后,就成为了有父母有吃穿的孤儿,孑然一身在富贵窝里长大。
这些事,是当事人的毕生之痛,却只是局外人的饭后谈资,那禁军说得津津有味,徐十五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以他对岑静昭的了解,她虽不是什么温和柔顺之人,但也绝不是那种对生母下毒手的奸恶之辈。而且这些事说到底,明明是岑家行事不端,生不出男嗣便拿一个小女娘出气。
今上尚无子嗣,也未急吼吼地抬人进宫,而是从宗室里择选储君,他岑家的基业难道比洛姓江山还要任重吗?
等他办完南疆的事回仕焦,一定要找机会参岑家一本!
他正忿忿然想着奏疏措辞,突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
夜已深,他习惯性地拿起匕,轻声走过去打开了门。
随即,他紧握匕的手一颤,来人竟是他刚刚万千思绪的主角。
“岑三娘子,你这是?”
岑静昭先是被徐十五手中的匕吓了一跳,然后不由分说把人推进房中,并利落地关上了门。
———
翌日清晨,瑞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客栈。
正午时分,车队经过一片密林,为的马突然高声嘶鸣,如泣如诉,令人胆寒。
众人还未回神时,一群黑衣人从隐密的树丛中飞奔而来,直冲向瑞国公府两位嫡女的马车。
禁军们立刻拔剑,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虽然禁军训练有素,可终究寡不敌众,落了下风。
为的黑衣人接连砍伤两名禁军,冲向了岑大娘子的马车,他猛地掀开车帘,手中长刀决绝挥出。
府兵:军府之兵。依照隋朝军制,在全国划分军府,在相应地区征兵,平日为农,农隙训练,战时为兵。
———
这里称“钱老夫人”而不是“岑老夫人”,因为在唐代,女子多冠以自己的姓氏,而不是夫姓。《大唐故田夫人墓志并序》中的“田”就是自己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