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不觉抬手将这几缕发丝捋到江云寒耳边。
年少时想象的那个冷硬的如同寒剑一般的江云寒的印象就这样在漫步间,随着竹林的微风散去,留下的,是这个会对他微笑,陪他练剑,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江云寒。
慕珏突然觉得心中满涨,说不出的心绪堵着,不由得握紧了放在江云寒肩膀两侧的手,闭了闭眼。
“怎么了?”慕珏听到江云寒这般问,话语轻柔,带着微哄的关怀。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慕珏放松下来,继续靠着江云寒的后背。
抬眼望着渐渐开阔的道路,离开了遮蔽视线的竹林,一望无垠的苍穹显露在眼前。
他只是忽然明了,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在意江云寒,谁让江云寒这三个字早早出现在他年少的时光,又阴差阳错和他渡了一场情劫,在他下定决定斩断情缘之后又出现在他眼前,纠葛不清。
等他恍然,才发现,年少时的执念早已掺和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变成了割舍不掉的喜欢和爱。
既然双方都不舍得,为何就不能抛下一切随心而行。
慕珏发觉自己之前的忧虑似乎是杞人忧天,凭什么他一定要割舍下修为或者感情二者中的一者呢?
忘情道走不通,便走至情道,就算从前没有这一条道路,他也可以尝试去开创,修行道路本来就不平坦,所见之处骸骨累累。
按照本心而行,才是修士之道。
他一直担心江云寒反悔,担心自己反悔,追根究底,不过是妄图逃避探寻道路失败的可能,妄图逃避同门以至于长辈在他偏离预设的道路时谴责的目光。
慕珏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中的懦弱,他害怕太多,才畏怯走出抉择的那一步。
可是。
违背本心才是最大的错误,就算是他斩断一切坚持修习忘情道,心境不满,也会有缺憾,再也无法飞升。
或许,他本就不适合忘情道。
慕珏忽然明白,真幻镜在他进来时为何一直强调要遵从本心,盖因他从未遵从过本心而行。
这场幻境存在的意义,或许便是让人识破自己的本心,勘破未来的道路,等他真正按照本心而行,这场幻境或许就能终结。
慕珏眯着眼看着湛蓝的天空,终于在此刻下定了决心。
他曾在大秘境中的玄黄石里看过整本太上剑宗起源的典籍,现在脑海中还镌刻着铭文,开创至情道,这修界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即使失败了,做个凡人,似乎也并不可怕。
想到此,慕珏豁然开朗,宛如拨云见日,阴霾尽散。
他低低笑了两声,惹得旁边放下他之后,牵着马调头回来寻他的江云寒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他,“阿珏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慕珏望向他勾起唇角,“想到了你,江云寒,我发现,我比想象中要喜欢你。”
喜欢到当他放弃斩断这段感情不再走忘情道后,心中突然一片明朗,喜悦漫上心扉,无法言表。
江云寒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慕珏精神十足地上了马,神采飞扬地对江云寒道;“还不上来吗?”
江云寒抬头看着眼前的眸光明亮的少年,觉得他此刻俊俏得让他移不开眼,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虚影,只剩下他。
他一颗心飘飘荡荡,恍惚地上了马拉住缰绳,当环住慕珏的那一刻,江云寒才回过神,他紧紧抱住慕珏,低声道,“我也是,一天比一天爱慕你,阿珏,我的夫君。”
说到最后,江云寒几乎是叹息着吐出夫君二字。
慕珏突然的情话让江云寒有些手足无措,心脏如过电一般酥麻,只能笨拙地用言语表达自己对他亦是如此。
慕珏回身一看,江云寒的耳廓处已经红了,长眸含着脉脉情意盯着他。
慕珏探头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会心一笑,“走吧。”
慕珏的逗弄成功让江云寒脸上都红了,他默默摸了一下耳朵,听话应了一声,手中缰绳一策,马蹄扬起尘土和落花,朝着城内疾驰而去。
风呼呼而过,慕珏靠着背后的江云寒,分神想,如果是和江云寒在一起,凡人的生活似乎也别有一番乐趣。
慕珏和江云寒相处得十分和谐,或者应该说蜜里调油,自从想通了后,慕珏放开了所有顾忌,遵从自己的内心,放肆地享受和江云寒在一起的时光。
幻境中,除了慕珏自己的记忆,其他的一切都看不出破绽,日子安逸到慕珏有些忘却了这场幻境一开始存在的目的。
直到某一天,一柄熟悉的剑被送到慕珏面前。
而在那柄剑被送来的第二天,慕珏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这具身体先天不足的毛病显现出来,猝不及防间,慕珏晕厥了过去。
次日才悠悠转醒。
江云寒沉默地守在慕珏的床边,在他醒来之时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眼中满是担忧。
慕珏这才突然意识到,再过一个月,他就在幻境中待了两年了,这具真幻镜捏的身体只能支撑两年。
一切的走向都和从前经历的一样。
趁着江云寒出门之际,慕珏强撑着脚步走下床,来到对面墙壁上,望着上面熟悉的长剑。
墙壁上挂着的剑正是引发他晕厥的罪魁祸首,记忆中,也正是这柄剑让他恢复了记忆,他想起了自己不是慕府的少爷,而是太上剑宗的慕珏。
接着,他便迎来了此生最重大的选择。
选择杀死江云寒,还是斩断这段情缘。
古朴的长剑在他的视线中嗡嗡颤动,突然长剑无风自动,出鞘斩向慕珏,慕珏手心一动,右手稳稳接住长剑,左手弹了一下剑身,问了一声好,“忘情长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