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寒将慕珏打横抱起,抱在怀里,施展着轻功,点了几下水面,不过一眨眼,就抵达仙鹤停留的位置旁边露出水面的小石头上。
石头不大,江云寒单脚点着那块石子,稳稳抱着慕珏停留在水面中央。
仙鹤闻声懒懒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动弹,继续梳着自己的毛。
慕珏在江云寒怀中,伸出手摸了摸仙鹤的羽毛,仙鹤不仅没有抗拒,反而伸出头,让慕珏顺带顺了顺它修长的脖子上的洁白毛发。
慕珏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好乖的鹤。”
江云寒看着怀中的仙鹤亲近这只野外的鹤,心中柔软。
他觉得慕珏也和眼前的鹤一般,平日懒洋洋,优雅地梳着自己的毛,却十分亲人,可爱又乖巧。
“若是喜欢,不如将它带回府中。”江云寒建议。
慕珏收回手,回绝道,“算了,在这野外,它活得更好。”
慕珏想起曾经在凡界的时候,他和江云寒也一同养了几只鹤,闲暇时候,就会去喂食,偶尔还会为它们梳毛。
然而,慕府还是太小了。
最后,在慕珏病倒前,他还是将那些鹤放归了,让它们归于山林中,自在逍遥地活着。
想着,慕珏不由望了江云寒一眼,道,“仙鹤喜爱自由,将它们拘束于后山,就犹如将它们困在樊笼中,我不是个喜好强求之人。或许你有一天,也会觉得慕府太小,这凡间太小,陪着我,你会失去更多原本应当见到的风光。”
慕珏没有直言,但是江云寒听出了慕珏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会后悔。
江云寒郑重道,“我不会,仙鹤喜爱自由,当我喜爱的是和所爱之人体验世间风雪,感受悲欢。我知晓你生着病,不能远离,不能看遍这世间景象。我并不在乎什么人间景色若你想看,我可以背着你去,如你不想,我们在这城中生活,我也觉得十分畅快幸福。”
慕珏看着江云寒,此刻的江云寒没有记忆,但是满心满眼都是他。
其实他说的是作为剑尊的江云寒,作为剑尊的江云寒高高在上,陪他做一对凡人,会错过很多原本拥有的事物。
修为,寿命,修士的尊崇,修界的名声。
所以他一直犹豫不决。
他怕自己后悔,也怕江云寒后悔。
可如今,看着江云寒义无反顾的样子,想到他甚至甘愿失去记忆沉沦在劫中,慕珏突然想,或许他的担心和顾虑,都是多余的。
豁然开朗
溪上的仙鹤不过是慕珏和江云寒踏青的小插曲,很快,这只仙鹤休息完就悠哉哉地展开翅膀飞走了。
江云寒带着慕珏,穿过幽静的竹林,牵着他漫步在曲径通幽处,待到慕珏走累了,又背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慕珏心安理得将头搁在江云寒肩膀上,偶尔闲聊两句,话语声在静谧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幻境后,不知是身体病弱的原因,还是幻境的记忆影响,或者两者皆有,慕珏遇见江云寒后,从前对江云寒的防备在无声中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厚重的信任与依赖。
就如同现在一般,慕珏默默感受着江云寒后背的温度,久违的安宁落在心间。
上一次他和江云寒一同在竹林的悠闲时光还要追溯到十宗大比,那时江云寒教他剑法,双方比剑,可惜十宗大比结束后,两人便不欢而散。
那时候,慕珏也没有想过,还能和江云寒像如今这般融洽。
此刻,慕珏望着江云寒的侧脸,有些恍然,这样平静的时光,一日复一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他一心修炼,忘乎所以,追求剑法极致,妄图勘破修行之道,直到遇到江云寒。
不可否认,江云寒在他心中的痕迹太深。
从通晓世事开始,他便开始练剑。那样枯燥的修行时光太过漫长,陪伴他的只有雪峰的雪,冰冷的剑,白茫茫的雪花,白惨惨的剑光,拼凑出他少年时整个修行岁月。
唯一的乐趣就是听从山下送修行资源的师兄师姐在停留时聊一些修界的趣事,也是从那时,江云寒三个字,开始出现在他的耳边。
太上剑宗和玉霄剑宗十分不对付。
可聊起江云寒时,即便是那些对玉霄剑宗嗤之以鼻的师兄师姐都不得不咬牙承认,江云寒在剑道上的天赋,他们望尘莫及,甚至感到绝望。
所有人都说江云寒是天下第一剑修,说他的剑如此犀利,从不留情,说他迟早飞升,说他是天生为剑而生的修士。
慕珏开始好奇,听到越多江云寒的传闻,他越是不甘心。
怎么会有剑修能做到如此境地,让天下所有习剑的都闻之色变,我是否也能做到呢?
渐渐的,在练剑时,慕珏会想象江云寒出剑的模样,那一定是个冷酷的剑修,一招一式一抹一挑,利落又决绝。
他们从未相见,然而江云寒却慢慢成为慕珏心中的一个符号,一种执念,变成他少年时追逐的目标。
慕珏有时候会想,他对于剑道如此执着,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少年时的好胜心,越是倾尽一切去追寻,便越是执拗。
谁能想到,两人的结识不在剑上。
反而在情之一字上。
太戏剧了,就如人间戏台上一波三折的离奇剧情一般。
就连慕珏都没想过,曾经在幻境的斩情对象,竟然就是他崇敬又视为目标的寒云剑尊。
再后来一切都乱了套,从重逢开始,一切都走向了不可预测的方向。
慕珏微微偏头,睁眼看着背着他,漫步在回程的小道上的江云寒,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江云寒稍稍泛红的耳根,以及唇角不自觉勾起的微笑,几缕散发落在他脸颊旁,随着走动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