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诸伏景光呆住了。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飞快闪过,顾不上童年阴影了,他立刻抓住花野井千夏的手臂,语气焦急地说道:
“走,回家!”
是他想岔了,要想刺激自己想起从前,还有什么办法比回到案发现场更有效吗?
与其一遍遍挣扎着回忆,倒不如直面痛苦的根源。
花野井千夏的车开得又快又稳,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诸伏家的门口,看着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大门,诸伏景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虽然是轻度骨裂,但也打上了石膏,再加上后背的伤口,诸伏景光的行动可谓十分不便。
方才在车上时,他就尽力避免让自己接触椅背,就是担心给伤口造成负担以及二次伤害,现在的动作却如此之大,花野井千夏看着心里都发虚,连忙提醒出声。
“你慢点,小心碰到伤口!”
她的动作要落后诸伏景光几步,走进玄关时,眼前已没了对方的身影,只能根据屋内的动静判断,他正位于主卧,也就是诸伏高明现在的卧室。
随手关上大门,花野井千夏的目光在扫过门外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好似真的只是随意一瞥。
“怎么样,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当花野井千夏走进主卧时,诸伏景光正默不作声地站在衣柜前,表情十分复杂。
他想起来了,老家确实是西式装修,这也就说明,他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那杀人凶手肩膀上的高脚杯纹身呢,那也是他臆想出来的,并不存在的证据吗?
思绪仿佛一团乱麻,剪不断,亦理不清,诸伏景光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再进去一次。”
“啊?”
花野井千夏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却见诸伏景光已经开始将衣柜内的衣物一一取出,暂时放到床上。
这间房如今是诸伏高明的卧室,衣柜里摆着的自然也是他的衣服。
就如同其主人一样,整间房的色调格外冷淡,诸伏高明似乎偏爱蓝色,衣物也大多是各种深浅不一的蓝,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衣柜中,按照颜色深浅和节令排序,硬生生给花野井千夏这个强迫症看爽了。
不知道诸伏警官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她愿意重金聘请其当管家。
将衣柜内部清理出一个可供成年人藏身的角落,诸伏景光正打算钻进去,最后一刻却又犹豫了。
那件惨案几乎是他十数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光是踏进这座老宅便已花光了所有勇气,还要钻进这个衣柜……恍惚间,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夜晚,又变成了只会躲在衣柜中瑟瑟发抖,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小孩童。
这错觉太过真实,极度的恐惧甚至让身体开始颤抖,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挺不下去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他。
“我陪你一起进去。”
熟悉的女声在身边响起,诸伏景光抬起头,只见花野井千夏正站在他身边,眼神淡淡的,却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好……”
这一回,诸伏景光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默默握紧身边人的手,哑着嗓音说了声“谢谢”。
衣柜门打开又合上,外界的声音被隔绝在外,空气安静了下来,狭小的衣柜内,两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昏暗的光线交织缠绵。
在诸伏景光的印象里,这个衣柜的空间很大,小时候的他常爱躲在里头玩捉迷藏,有时还会直接睡过去。
而今天,他却尴尬地发现,衣柜内部并不如他想象得那么大。
由于空间太过狭窄,花野井千夏不得不跨坐在诸伏景光身上,双手撑着他脑后的柜壁使身形得以稳定,加之对方的一条腿和后背都带着伤,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留给花野井千夏的地方就更少了。
尽管他们都有刻意保持距离,然而随着呼吸的起伏,依旧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肢体接触。
两人一上一下产生的高度差,让诸伏景光几乎是直面着花野井千夏的胸部,这样亲密的距离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可身上人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姿势有多么不妥一般,还在那儿开玩笑。
“你看我们像不像躲在你哥衣柜里偷情,好刺激哦。”
“千夏!”
脸颊一阵阵发热,诸伏景光近乎羞恼地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让她不要开这种玩笑。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行了吧。”
没想到身下人竟然这么不禁逗,花野井千夏撇撇嘴,不再逗他,转而认真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这衣柜确实很小,但考虑到诸伏景光当时只有七岁,这点空间容纳一个小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柜门虽然紧紧闭合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柜内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百叶式的木质柜门能很好地穿透光线,横向的缝隙更是可以让柜内人看见外头的光景。
缝隙空间有限,上下都被挡板遮挡,这么说,诸伏景光看见的凶手身上的纹身也有可能被遮挡,不是高脚杯,而是……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耳边陡然响起诸伏景光的声音,周围一片昏暗,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其实早就锁定了三个嫌疑人,他们身上都有着与高脚杯相似的纹身,却不能确定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个。直到刚才,我想起了那个纹身的全貌,那不是高脚杯,而是一对相视的观音像,凶手就是洗衣店的老板——外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