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从小一起长大,哪能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因此只是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蓦地开口说:
“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
花野井千夏……
等等,好好说话为什么冷不丁甩出一句古语?
她大概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反正就是所见未必为真,让这位看起来很凶的警官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还到处嚷嚷。
对方显然也早就习惯了诸伏高明时不时蹦出一句古语的行为,对此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解,只是微微一挑眉,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诸伏高明接下来就向两人介绍了彼此的身份,重点突出花野井千夏是来照顾弟弟景光的,和他也是刚刚才认识!
“所以,下次开口之前不妨先动动脑子,即便脑回路再简单,勉强也是能用的吧。”
“喂,你说什么!”
“是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吗?没关系,我可以再解释一遍。”
“你故意的是不是!”
……
看着原本清冷儒雅的诸伏高明在碰上大和敢助后竟然变得如此幼稚,甚至还斗起嘴来,花野井千夏只想评价一句——
别打情骂俏了。
你们这种破案斗嘴的冤家组合在本子里都快被写烂了,她早已深谙此套路,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沦为你们秀感情的工具人的!
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并关上门,花野井千夏打了个哈欠,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距离她定的闹钟响起还有两个多小时,一想到还能睡这么久,就感觉好幸福~
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再把诸伏高明留的早餐重新加热吃掉,花野井千夏收拾收拾便准备动身前往医院。
办理出院的流程一切顺利,最后却卡在了诸伏景光身上。
自从坐上回去的车,他就表现得异常不安,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怔怔出神。
“你没事吧。”
眼角余光漫不经意般扫过后视镜,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花野井千夏看了眼诸伏景光,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方向盘。
“如果暂时不想回去,我可以先停在附近的公园。”
“不,不用这么麻烦。”
诸伏景光的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却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关系,不用在意他。
然而,花野井千夏却像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径直把车停在路边,而后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人看了半天,直把诸伏景光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才慢吞吞地开口道:
“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如果不想回去,可以不回去;同理,如果不想笑,也可以不笑。”
这小子紧张地都开始拽安全带了,连指尖都崩得隐隐发白,花野井千夏又不是瞎子,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他有多抗拒。
不过毕竟是童年阴影嘛,也能理解,只要活着,谁没点糟心事。
从路边的便利店买来两盒冰淇淋,将其中一盒丢到诸伏景光的怀里,花野井千夏扫了眼车内的陈设,想了想,突然严肃地对着面前人叮嘱道:
“别告诉你哥我们在他车里吃冰淇淋,直觉告诉我,他不喜欢别人在车里吃东西。”
“啊……好。”
诸伏景光愣愣地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忽然演变成眼前这幅局面。
掌心冰冰凉凉的,身边人已经开心地吃起了冰淇淋,分明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她却一脸满足,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车内的冷气打得很足,心仿佛一下平静了下来,那些焦躁和不安在剎那间远去,阳光与绿荫重新拥有了色彩,就连蝉鸣声都显得如此生机勃勃。
“我之前和你提到过吧,我的父母在我七岁时被杀害的事。”
“嗯,提到过,先吃冰淇淋,不然要融化了。”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让诸伏景光又是一愣,刚酝酿好的沉重心情被打回原型,他无语地瞥了眼花野井千夏,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打开了冰淇淋的包装。
很奇怪,花野井千夏的身上好像有股魔力,呆在她身边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给她带来真正的困扰,有种天塌下来都可以再躺会儿的诡异松弛感。
这种从容与其说是摆烂,倒不如说是绝对的自信,一切尽在掌握,坚信自己绝不会出错的自信。
这种沉着和冷静的态度,诸伏景光还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最近我慢慢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特别是与那个杀人犯有关的,重要的细节。”
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诸伏景光的父母被一个男人残忍杀害,门口并没有闯入的痕迹,这说明死者与诸伏家认识。
或许是隔壁的邻居,又或许是平日交往的好友,早些时候他们还在亲切地互相打招呼,晚上却变为了凶手与被害者。
“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把我藏到了壁橱中,那个凶手在路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壁橱,透过拉门的缝隙,我见到了对方肩膀上的那个高脚杯纹身。原本我是想等再查到些什么,就告诉哥哥这件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先回了长野。”
诸伏景光苦笑一声,又被接下来的一勺冰淇淋冻地皱紧眉头。
与此同时,花野井千夏已经面无表情地炫完了整盒冰淇淋,叼着小勺子歪了歪头,对他的叙述表示分外不解。
“可你家是西式装修啊,没有壁橱和拉门那种东西,只有对开门的衣柜。”